周国利

深秋，我从四季分明的河南来到四季常青的晋江整16年了。印象深刻的是，沿海地区春夏秋冬都可以看到叶绿花红、艳丽如画的植物，三角梅、刺桐花、蟹爪兰、木棉树，一种比一种鲜艳，一株比一株旺盛。令我惊叹的是宿舍门前赤土埔上生长的那株丑陋的、无人眷顾的仙人掌，竟也能坚守脚下一块贫瘠的红色沙土，经受住酷暑风雨，开出一身灿烂的花朵。

宿舍是公司创建时期临时搭建的板棚房，周围全是红色沙土地和荒草。我们刚搬入时，门前这株无意种下的仙人掌只有不起眼的一尺多高。普普通通，没人注目，没人浇水修剪，任凭风吹雨打。然而，她却在赤土埔上茁壮成长，年年拔高，年年分枝，仅4年后竟然成长为五六束的浑然一体、密密匝匝高达三四米高，超过房顶。夏秋时节，仿佛一夜之间就开出一身灿烂的花朵，自成一景，令人刮目相看。

自然界，每个生命都有自我表现的方式。这株坚守一方贫瘠的赤土埔上的仙人掌也不例外，数年的寂寞、独守，突然从它长满尖刺的丑陋身躯上冒出一株株、一串串、一片片的靓丽的花儿。这些美丽的花朵能保持一周的花期，每天早晚盛开，白天在烈日下闭合。娇嫩洁白的花蕊、花瓣，淡青色的花托，每一朵都像商量好了一般，一起绽放，一同闭合。花朵比昙花要大，看起来却同样的秀丽高雅。花朵枯萎脱落后，根部不留一丝一毫的痕迹，离开的干净洒脱。

宿舍门前赤土埔上的这株仙人掌盛开的花朵，我粗略地数一数，鼎盛时竟然有60多朵， 争奇斗艳，引人瞩目。那段时间，就像是花朵们的狂欢节，密密匝匝，热烈自由，无拘无束，仿佛在俯视一切，傲视群雄。夏秋的风吹日晒，冬春的干旱大风，一年的孤独寂寞，三百六十五天经历的冷漠歧视，没有蝴蝶光顾，更没有人眷顾、欣赏和照料，体会到的可能只有残酷考验，甚至是因为样子丑陋带来的歧视。但终于在属于自己节日里绽开、怒放，拥有自己短暂一生的高光时刻。

我之前不知道仙人掌会开出如此旺盛和雅致的花朵，特意查了一下，才知道她们的名字是“霸王花”，也叫“量天尺”“剑花”。它不仅绚丽，还是一种药食同源的花品，性味甘微寒，具有清热润肺等功效。可鲜食，也可干制后食用。

噢，原来如此，霸王花除了美丽，竟还有如此的药效作用。没有肥沃的土壤，生长在丑陋多刺的身躯上，处于恶劣的环境中，生命力却如此顽强，也可以同其他花木一样，盛开出如此美丽的花儿，还制造出药效价值。霸王花，真是令人肃然起敬。

回过头想一想，门前赤土埔上生长的这株仙人掌，伴我一起成长，其实与我的经历颇为相似。人到中年，离开家乡，到千里之外的晋江打工，克服数不清的艰辛，缺少家庭亲情的温暖，咬牙坚持十几年，顶住工作和生活的压力，虽然没有像霸王花那样开出一片灿烂，却也凭借坚韧顽强、吃苦耐劳，终于在这块闽南的土地上也站稳脚跟，赢得了应有的尊重，支撑起了自己的家庭。

再引伸来看，自然界的一草一木哪一样生长的轻松，度过的容易呢？可是，连丑陋不堪、生长条件恶劣的仙人掌都可以坚守一块赤土埔，开出娇艳的霸王花，奉献给世界独特的一份美丽和药效，我们对自然界和生活里的一切生命，又有什么理由不去学习和借鉴、珍爱与尊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