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子

阳台上那些拾捡回来的花盆，终于被我清理掉了。那些花盆是我把朋友不要的旧花盆和小区楼下别人丢弃的花盆，不管合不合适统统都搬回家的，挤在小小的阳台上。小阳台被挤得只剩下一条缝隙可过，杂乱无章。想象一下，一米来宽的阳台上不仅排满十几盆花，过道上还有七八个空花盆和一桶桶用不上的土，杂七杂八乱成一堆。它的杂乱和家的简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拾掇别人不要的花盆，原是为了环保二次利用，没承想是欲望在堆砌杂乱！

那天，我不顾早上上三节瑜伽课的疲惫，利用午间短短的一小时，顶着秋阳，骑着电动车，用不娴熟的车技驮着一个一米来高的大花盆，那是朋友不要的。我不知道拿它有什么用，只知道，驮回家。跑了两三趟，驮回四五个花盆，拿土、买花及栽种，工作之余的我，体能已有些透支，再加上如此折腾，可不是一般的累人。那些天，我像变了个人似的，开始关注起朋友家门口那些空置的花盆，时不时的就想象着骑电动车寻找被别人丢弃的花盆，好像我家有一个让我“填”不满的大阳台。

我把欲望堆砌着，用一地鸡毛的方式，并且使之成为一种无意识的生活形式，从言行举止到物质，从一碗一碟一桌一椅开始，到最后“托盘”式的贪婪，好像无穷尽。学习了心理学后才了解它累人的原因，才知它是潜意识里匮乏的表现，常让人患得患失，琐碎而折磨人。它没格局，它事无巨细，一件接着一件自然流露，却匮乏如沙漠。

花盆见证了我的愚昧、幼稚，却陪我度过了时光的虚无。只因为我心智不成熟，不懂得、不知贫乏是种情绪病，每每索取，只是躯体反应的短暂释放。第二天脑子就会冒出另一个东西，再索取，反复出现，如此不可理喻。如今，尽管时常有小物欲溢出，我觉察到了，有能力加以控制。而很有趣的现象，得不到满足的小物欲，会每天主动出击，特别是在讲话时，它会无意识地从话中溜出，觉知它时，虽把它哄住、留下，却也消停不了。渐渐地也明白了对于喜受都要训练的我，原来，小物欲是我刷存在感的方式！也是表达爱的一种链接。

诗人木心先生曾说：“秋天的风，都是从往年吹来的。”而这种“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的距离感，又如此真切地在心头泛起细微涟漪。被清理的阳台，有了空间的简约感，很符合家的风格，那一缸鱼，还有和鱼一家亲的睡莲，在秋日私语中格外活泼可爱。秋日午后，坐在茶室里打开阳台的门，看着金灿灿的阳光，吹着初有凉意的秋风，一朵白色的睡莲在阳光里晶莹剔透地开着。忽然很喜欢那个有着小物欲的我，那么不顾一切、蛮不讲理地爱着。

在一场秋雨过后，花盆里的一株棒棒糖月季开出了三四朵粉红色的花儿，淡淡的花香随风流动，宁静之气就产生了。常言道，“境由心生”。当阳台的空间被创造了出来，视觉上有了松弛感，心的稳定性就产生了。“稳定而得满足，满足，则不焦躁。”又有诗言：“幸遇三杯酒好，况逢一朵花新。”家中无酒，阳台有新花，且以茶代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