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治刚
结婚以来,妻子总爱在睡前倚着床头刷剧。我呢,玩两把手机游戏便眼皮打架,往往不等剧情过半,就被瞌睡虫催着“缴械投降”。
这一睡不要紧,没多会儿鼾声就像开春的闷雷,在静谧的夜里炸响。起初,妻子还能耐着性子推推我:“哎哎,翻个身。”后来直接拧我耳朵:“你这呼噜太吵了!”我也委屈啊,睡着的人哪管得住呼噜?嘴上应着“改改改”,夜里照样鼾声震天。
一周后,妻子使出“降龙十八推”。只要呼噜响起,她就对着我后腰猛推。这法子倒是立竿见影,可我刚迷糊着,呼噜声又卷土重来。有次她推得太狠,我惊坐起来,俩人瞪着眼在月光里发愣,活像两只半夜撞车的飞蛾。
软的不行来硬的,妻子又发明了“无影捏鼻手”。熟睡中突然被捏住鼻子,我像被掐住七寸的蛇,猛地惊醒不说,还呛得直咳嗽。“你这是治呼噜还是谋杀?”我怨气冲天。她也委屈:“我这不是病急乱投医嘛!”那段时间,卧室成了战场,枕头大战常以两人背对背生闷气收场。转机出现在那个暴雨夜,我又一次被推醒时,借着闪电的光,看见妻子蜷在床角,黑眼圈深得能种土豆。忽然想起恋爱时,她总说我的呼噜像远处的火车声,听着特别安心。现在这“安心”成了噪音,我们都忘了当初的温度。
“要不我们分房睡?”我试探着开口。头几天确实安生,可书房的月光太冷清,听不到她翻身时睡衣摩擦床单的窸窣声。有天半夜,我摸进卧室,看见她抱着我的枕头睡得正香,睫毛上还挂着泪渍。她睡眼惺忪:“其实,听不见你的呼噜声,反而睡不着。”我们像两个战败的士兵,缴械投降。我开始每天绕着小区跑五圈,戒烟戒酒戒夜宵。妻子呢,把手机里的助眠APP换成了白噪音,还买了薰衣草香薰。神奇的是,当我们不再剑拔弩张,呼噜声竟悄悄退了潮。现在的夜晚,偶尔呼噜响起,妻子会伸手拍拍我的背,像哄哭闹的孩子。我迷迷糊糊间,还能听见她嘟囔:“老公,你这呼噜比空调声还助眠呢。”
那天,我整理旧物,翻出恋爱时的日记。二十岁的我写:“她的笑声像风铃,我愿做永远的守铃人。”如今风铃还在,只是多了呼噜声的和鸣。月光漫过窗台时,我听见妻子均匀的呼吸,混着我的呼噜,在夜色里织成一张温柔的网。
原来,最好的婚姻,从来不是消灭噪音,而是学会在生活的交响里听见爱的和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