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b版:五里桥 上一版 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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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老鸭汤

林新发

作为毕业班的语文老师,批改作业、筹备毕业考试,我已经整整两个月没回过家。那天在课堂上,我让学生写《最难忘的一道菜》,看着孩子们笔下母亲烧的红烧肉、糖醋排骨,突然想起离家时母亲说的话:“院里的老番鸭养肥了,等你有空回来炖给你吃。”

好不容易又到了周末,我匆匆赶回家。推开门,就看见母亲正在院子里追着那只养了两年的老番鸭。

“可算把你盼回来了!”母亲气喘吁吁地抹了把汗,“这鸭子我特意留着,就等你回来吃。”阳光下,她鬓角的白发闪着银光,那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上还沾着鸭毛。

厨房里,母亲熟练地烧水、褪毛,又把党参、当归塞进鸭肚。我坐在灶台边帮她添柴。火苗映红她布满皱纹的脸。

我将教案本摊在膝头,才刚写完一页,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教研群里的同事相约聚餐。我握着手机,愧疚地看向母亲。她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笑着说:“你快去吧,等你下次回来喝汤。”

一周后再回家,母亲从冰箱里搬出冻得硬邦邦的鸭肉块。“一直留着等你呢。”她往砂锅里倒了半壶山泉水,“这次咱们慢火炖,炖出的汤最补。”

铜锅里的水刚冒热气,校长打来电话,说上级要来检查,要我连夜整理资料。我望着母亲往汤里撒枸杞的背影,喉咙发紧。她头也不回地说:“工作要紧,汤我给你留着。”

第三次回家已是半个月后。刚进家门,就闻到熟悉的中药香。母亲正守在灶台前,锅里的老鸭汤咕嘟咕嘟冒着泡。“这次说什么也得把这汤喝了。”她变戏法似的从碗柜里拿出一瓶米酒,那是她自己酿的,平时都舍不得喝。

我悄悄把手机调成静音。母亲把最大的鸭腿夹进我碗里,自己却挑了块带骨头的。“多吃点,看你都瘦了。”她笑着说,眼神里满是心疼。鸭肉炖得酥烂,轻轻一抿就脱了骨,浓郁的汤汁带着淡淡的药香,直暖到心底。

“前几天让学生写作文,好多孩子都写了妈妈做的菜。”我咽下一口汤,声音有些哽咽,“有个孩子写他妈妈炖的鸡汤,说那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母亲低头给我添汤,瓷勺碰到碗沿发出清脆的响声:“是啊,当妈的,就盼着孩子吃得香。”吃完碗里的,母亲执意要把剩下的汤倒进我的保温桶,说带回学校热一热还能下面条。

暮色渐浓,我踏上返程的路。保温桶里的汤还透着暖意,手机里跳出家长群的消息,可我一点也不想点开。车窗外,夕阳把天际染成橘红色,忽然明白,这世间最珍贵的美味,不是山珍海味,而是母亲守着一锅汤,日复一日的等待与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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