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金范

端午节，儿时端午的记忆涌上心头。

春节过后，奶奶就翘盼着端午节这一天，在过去交通不便利的情况下，我的姑姑们只有在过年过节才回娘家省亲。农历三月底，奶奶就开始腌咸鸭蛋，大概要腌上个把月，这样到了端午节就能吃上流着红油的咸鸭蛋了。

奶奶一周前就开始思量端午节的菜单了。端午节那天，奶奶无比慷慨，把家里积攒了几个月的好东西全部拿出来吃，只为准备一桌丰盛的饭菜，款待她的儿孙们。除了买肉、买鱼，奶奶还会破例杀一只生蛋的老母鸡，平时奶奶养的鸡是要留着下蛋的。

端午节除了吃粽子和咸鸭蛋，还有两道特色菜值得一提。

一道是蒜子红烧肉，蒜子是刚刚挖出来的新蒜，一碗红烧肉要放半碗大蒜子在里面，裹着蒜香的农家土猪肉，吃在嘴里香喷喷的。据说，在这一天吃蒜子不长痱子，听大人们这么一说，餐桌上我们使劲地吃。

另一道是黄瓜紫苏焖鳝鱼，鳝鱼是半个月前父亲去农田里抓的，配上菜园里刚刚长出的嫩黄瓜和紫苏叶，简直是人间美味。端午节前后正好赶上辣椒、黄瓜、蚕豆、四季豆、茄子上市的季节，这些馋了我们几个月的蔬菜被隆重端上了端午节的餐桌。在那个没有肉吃的年代，一碗四季豆就可以干下一碗饭。

平时小孩是不能喝酒的，但是端午节一定要喝雄黄酒。端午节这天，大人会破例让我们每个小孩喝一小杯雄黄酒，为的是防止夏天被虫叮蛇咬。喝完后，长辈们还会用筷子蘸着雄黄酒在小孩的额头上画“王”字，象征着虎威护体，防毒虫侵害。随后，还会把剩下的雄黄酒洒在墙角，驱赶蛇虫鼠蚁。

端午节那天，母亲一大早去山坡上、稻田边采摘一些艾叶和车前草等回来晾晒，因为端午节前后采回的草药药效最好。她还会把艾叶扎成一把，悬挂在门口，据说是可以辟邪。

农历五月也是桃子成熟的季节。午饭后，奶奶会去自家桃树上摘一些熟透了的桃子分给我们这些馋丫头吃。水灵灵的桃子，吃在嘴里甜丝丝的。由于桃树较高且产量低，又长在池塘边，奶奶怕我们掉到水里，从不让我们去摘，但那时我们很顽皮，会趁大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地摘几个来吃。

吃完桃子，下午两点，我们丝毫不惧怕烈日当空，穿着凉鞋、戴着草帽就跟随大人去河边看龙舟赛。此时，河堤上早已人山人海，笑声、喊叫声和小孩的哭声连成一片。村民们趁机把家里吃不完的桃子、杨梅、西瓜、香瓜等拿来卖，贴补家用。卖冰棍的小孩随处可见。这时大人们会爽快地给我们每人买一根五分钱的绿豆冰棒解馋，我们心里喜滋滋的。

端午节最盛大的活动就是赛龙舟。赛龙舟从五月初一开始，一条条龙舟被抬出来，先是祭祀然后推入水中，随着鼓声此起彼伏，端午节拉开序幕。到了五月初五那天，龙舟赛最为隆重。当天，沿河每个村都会派出一条船，共有二三十支代表队前来参赛。每条船上分别有30多名队员，还有几个候补队员。龙头擂鼓，龙尾掌舵。一声号令，几十条龙舟像箭一样射向前方。方圆10公里的数万乡亲把整条河围得严严实实，锣鼓声和助威声响成一片。龙舟比赛要进行好几次，直到分出胜负，那时我们追着龙舟从上游跑到下游，又从下游跑到上游，直到比赛结束，才跟随大人恋恋不舍地回家。

参加工作后，我离开湖南定居泉州，已经二三十年没有看过赛龙舟的盛况了，每到端午节就十分想念。

儿时的端午记忆渐行渐远，故乡和家人的爱却一直在我心里，不曾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