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凡

红砖厝的皱纹里藏着诗赋平仄

缝纫机在月光下吞吐银亮的线路

敦煌堂古木窗棂静听着百年的潮声

含武山相思树摇晃着翡翠铃铛

唤醒了虺湖里沉睡的竹排

驶进琥珀色年轮

风从龙泉寺捎来南音残谱

普尼堂的燕尾脊滴落着唐宋的雨

如同滑音一个个飘荡开去

撑伞的影子被万业城霓虹拉长

旧街古早味的炊烟正在揉制甜点

长满青苔的日子涌出香蕉油味

长存公园里带露木棉花

将春天别进母亲晨练的衣领

外地务工人的乡愁正抽枝发芽

浓雾在新大街妇女买菜的脚步上

结出糖霜

那些急忙奔跑吆喝的小贩，那些

绣满星辰的外衣下摆

都是新节气里倔强的麦芒

当第一缕晨曦亮透十四都宫的钟声

我看见整座村庄正在蜕壳

像古老榕树气根扎进云层

更像一大片新笋正从冻土中

用红土地的炽烈

在乳名上刺出一串不眠的音符

立春的沪厝垵

风从海面吹来

掀开新日历的第一页

滩涂泥土松动

像老渔夫舒展的眉头

祠堂前静默的石狮子

抖落一身露水

几串檐角的小风铃

摇醒了沉睡一个冬天的港湾

渔网在院子里晾晒

补网的老妇笑嘻嘻地

把鱼腥味和阳光织进经纬

等待潮水归来

孩子们追逐着纸鸢

笑声落在沿海通道上

长成一网新的丰收渔歌

摇曳的竹夹桃与灯塔光影

盼望洇成一季酒红色的蕊

以及一船歌声

古大厝炊烟升起时

老母亲在灶前加柴忙碌

蒸笼里的年糕

正和着雨雾悄悄发着芽

我和天堂来的海鸥站在栈桥

看春天从四面八方涌来

像一场无声的潮汐

漫过沪厝垵赶海时的每一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