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峥
正月初五这天一过,年的气息已渐渐散去,按习俗,倚在门后的甘蔗可以取下来了。此时的甘蔗叶子已枯黄,但甘蔗仍汁多味甜,弃之怪可惜的。我便将它修整修整后,截成一小段一小段,闲来无事时细细咀嚼。生啖甘蔗,要么不吃,吃起来就很难收场,越吃越上头。
咬开硬实的紫色外皮,白嫩的“果肉”裸露出来。再咬上一口,丰沛清甜的汁水瞬间溢满口腔,前几天因重感冒而火烧火燎的喉咙像被泉水流过,舒服极了,身子也随之轻松许多。难怪当医生的朋友一再叮嘱我,要多吃甘蔗。
春节假期,我索性搬来小椅子,就着阳台暖和的阳光放肆地啃着甘蔗,好像回到了无忧无虑的童年。小时候没有丰富多彩的水果,也没有琳琅的零食,连糖果也是少见的,更没有奶茶的横空出世。当时的“窘迫”是如今年轻人所不能理解的,那个年代物资匮乏,甘蔗是很好的“水果零食”。
我儿时经常会说“去买好吃的呀”,就是去买甘蔗。只要我隔三岔五吵闹“去买好吃的呀”,妈妈就驮着小小的我,步行几百米到闹市去买甘蔗。回家后,细心的妈妈削了甘蔗皮后,剁成小块的甘蔗放在小碗里。缺少玩伴的我坐在家门口的小板凳上,手里捧着小碗,碗里是一小块一小块的甘蔗段。我独自安静地享受甘蔗的甜。这种通彻的甜滋润了年幼的我。
成年后,有一次春节过后,家人围坐在一起。我剁好甘蔗递给妈妈,她说啃不动。我说我把皮削了,妈妈说牙齿都松动了。当时我愧疚极了,小时候我吃甘蔗时怎么没有叫妈妈一起品尝呀。妈妈那种啃不动的无奈,让我想起了苏轼曾写过一首《甘蔗》诗:“老境於吾渐不佳,一生拗性旧秋崖。笑人煮积何时熟,生啖青青竹一排。”年老体衰的他感叹时间流逝,身体渐渐不如从前,丧失了曾经的活力和朝气。看着别人享受美食,心生感慨,希望自己能够品尝到青青的甘蔗。甘蔗虽好,但随着年龄的增长,没有坚固的牙齿,只能是“望蔗兴叹”。
时光流转,随着时代的发展,甘蔗的吃法也越发多样化。不仅可以直接啃着吃,也可以将之榨成汁,还可以去皮剁成小段,放入养生壶煮水来喝。有一天,我随手将橙子切片和甘蔗一起煮水。捧着这杯纯天然的“饮料”,喝上一口,不仅惊艳了味蕾,也温柔了时光。
在家乡,甘蔗是吉祥之物,寓意生活节节高。闽南习俗拜天公、穿灯脚都离不开它。人们会在春节前,把甘蔗倚靠在门后,叫“立甘蔗”。正月初九,闽南人要“拜天公”,街上的甘蔗又开始多起来,一捆捆、一排排齐刷刷靠墙根立着,等待路人将它们带走,也将新年的美好愿景带回家——生活节节高,日子从头甜到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