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亚梅

生长了三个月，阳台上的六棵向日葵终于慢悠悠地开花了，花色朗润，明媚有光。冬风一吹，金黄的花盘便微微点头。

这六棵向日葵是我和女儿在国庆节期间种下的。那天，女儿一边嗑着瓜子，一边问我：“如果瓜子没有被炒熟，而是被种进了土里，一粒小小的葵花籽要长成一朵大大的向日葵，会经历些什么呢？”八岁的女儿，突然问出这么深奥的问题，我有点惊讶。于是，我从网上买了一包葵花籽，随意挑了两个空置的花盆，和女儿一块种下了六颗种子——一盆两颗、一盆四颗。

一周以后，六颗种子都冒出了小叶片。阳光轻照，六棵向日葵苗一点点拔高。很快，花盆显得拥挤了，特别是长了四棵苗的那一盆，受限于狭小的空间，向日葵生长的速度变缓。长在边上的两棵，叶片拼命地往外探；夹在中间的两棵，则渐渐矮了下去，看上去病恹恹的。

女儿每日在阳台晨读，时不时给向日葵苗浇点水。她提议将四棵向日葵苗中的两棵矮苗移栽。很显然我们已经错过了移栽时机，硬生生移栽的话，这两棵向日葵苗大概率是长不成了。我想没有了阳光的照拂，这两棵矮苗再怎么折腾，也长不出像样的花了，而且还会影响其他苗的生长，便动了“弃车保帅”的念头。

一日，吃完晚饭后，女儿突然记起已经两三天没给向日葵浇水了。我们往阳台一看，只见两盆向日葵苗全都耷拉了脑袋。看着“奄奄一息”的向日葵，女儿一边赶紧浇水，一边焦急地说：“完蛋了，这下六棵向日葵都活不了了。” 然而，我们低估了向日葵的顽强。在喝足水后，六棵半蔫的向日葵很快就挺直了腰杆，叶片在冬风中自由地舒展开来。那两棵平日里缺光少水的矮苗，仿佛一下子被冷风吹清醒了，倔强地扬起了头颅，竟生机缭绕。我只好默默地断了舍弃它们的念头。

天气日益凉薄，白天的阳光一寸寸变短，路上的行人披上了冬大衣。阳台的向日葵却不拘时令，发出了最后的冲刺，长出了鼓鼓的花苞。那两棵最不起眼的矮向日葵竟长出了好几个分枝，分枝上还带着小花苞，这是意料之外的。按道理，我买的都是单枝向日葵的种子，这突然冒出来的分枝，到底是因为夹杂了不同品种的种子，还是植物适应环境变化而产生的偶发自救行为，也就成了谜。

又过了小半个月，最高的那棵向日葵率先开花了，冷冷的风中，灿烂地开着。紧接着，其他几棵向日葵也陆陆续续开花。夹在中间的两棵矮向日葵自然不甘落后，次第开出了好几朵小花。花虽小，精气神却足，小小的花盘齐齐向着太阳，自成一道风景。

女儿把两盆盛开的向日葵，放到她的书桌上，边看边记录感想。只见她在笔记本上歪歪扭扭地写着：“瓜子历险记：小小瓜子，争取阳光，不怕冬风，遇到挫折不放弃，终于开出了美丽的花。”

看着女儿的笔记，再看看眼前这六棵逆寒盛放的向日葵，我莫名地感受到了冬天的灿烂。那小小的、亮闪闪的金黄花朵，不是依照时令得来的，是靠着顽强的拼争，一点点搜集阳光，一点点争取空间，苦熬出来的。这些没有在冷风中折翼的生命，正骄傲地迈向新的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