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莱笙

我藏有一册《历代状元文章汇编》，时不时总爱翻一翻。此书收录中国科举历史1300多年间从唐代到清朝的状元文章，内中亦收录了吴鲁状元及第的答卷。我是带着“这位福建最后一位科举状元是以怎样的才学摘取状元桂冠”的好奇来阅读这份试卷的。状元殿试体例大多是皇帝就治国思考的焦点问题提出策问，再由应试者逐一答出对策。光绪帝就自己登基十六载的临政实践提出四个问题。吴鲁相应回答四个见解，大体是相为表里的帝王心法治法、所宜究心的东三省国家根本重地、以养万民的茶税之征、边防为重的海疆问题等，果然精彩，既博学又深刻。泉州是茶乡，是“海丝”起点，作为泉州晋江人，吴鲁谈茶税和海防的精辟论述似乎比较顺理成章。而他对帝王之道和东三省的独到认识，却更加令人钦佩，有如诸葛亮不出茅庐而知三分天下，优秀才俊总能在偏安一隅中胸怀世界。可以说，吴鲁品牌的创立首先来自他的才学，一答而立品牌。我还注意到，吴鲁谨慎严密的应答，始终渗透着“求其保民之本务”的要义，字里行间流泻着昂扬作为精神，俨然一股以人为本治天下的梭哈气势。直至多年后，时值吴鲁180虚岁诞辰，我来到吴鲁故里晋江池店采风，才领悟到他从状元及第就喷发出来的这种志向梭哈，贯穿了一生，主导了吴鲁品牌风貌。

吴鲁特立独行，一辈子都很梭哈。无论是被授予翰林院修撰，还是三任学政、三任主考，“六掌文衡”兴学育才，抑或当军务处总办，他都竭尽全力求作为，无惧坎坷求奉献。这种不遗余力的人生态度和求索精神，是中国儒学文化母体的精髓。闽南人的传统主流秉性，构成了吴鲁品牌内核。

卓越的人物品牌总蕴含着不凡的终身人设。吴鲁的人设有很多故事，他生活于清末鸦片战争至辛亥革命时期，那种动荡的历史背景注定了他的故事离不开个人志向追求与社会悲剧的矛盾冲突。状元殿试的头牌之争，主考遭遇的乱象，学政期间的教育改革，御敌策略遭受搁置，战乱之中受困京都晋江会馆，绝望之下的弃官还乡……那些故事饱含挫折，更充满了克服挫折的精神和毅力，令人心疼吴鲁更崇敬吴鲁。这样的终身人设，跌宕起伏且意味深长，使吴鲁品牌鲜活、生动而独具魅力、光耀后世。

如今，晋江市池店镇位居全国综合竞争力百强镇第50位。采风中，年轻的镇长告诉我们，池店核心竞争力有“四脉”：商脉、侨脉、水脉、文脉。吴鲁品牌应当就是池店文脉的最大优势了。

如果说，“福建最后一位科举状元”的称号是不可复制的，那是殿试一举成名的殊胜。那么，吴鲁品牌蕴含的核心元素却是可以效仿、能够传承应用的。

吴鲁品牌自带溢价，更是拉动了池店镇的区域溢价。溢价是品牌影响力的体现，人物品牌溢价绝不是价格现象，而是价值超越了人物自身范畴，具有感化和造就他人的能量。吴鲁是患有“灵魂洁癖”的中国知识分子形象，这种高贵的洁癖促使他告别昔年仕途重归故土，一纸辞呈洋溢气节，人物品牌随之而立，价值取向不言而喻，四方景仰纷至沓来。当下，吴鲁品牌的价值复活在民族复兴的诉求中，效应不断增强。我发现，在钱头，在池店，在晋江，在泉州，在福建，人们关注吴鲁，愿意“被吴鲁”，大多是关注吴鲁可以让自己成为什么样的人，被吴鲁的精神引领去成就什么。这样的愿景，是吴鲁品牌的灵魂光芒。

吴鲁品牌自带流量，造就了裂变发展的财富格局。吴鲁品牌吸引眼球，吸引的不仅仅是当地的热望，更是顺延晋江池店侨脉扩散在世界各地，形成一个又一个吴鲁精神引爆点，在许多社群产生互动。纵然，人们钟情于吴鲁的《百哀诗》和书法作品，但是，更愿意从他的诗歌文学中感悟现实主义精神和书法艺术透出的浑厚正气，从他的文化遗产中汲取成长与发展的养分。财富是思想与物质高度融合的创造物，没有文化灵魂的金钱不是财富，没有物质基础的思想也不是财富，吴鲁品牌的流量就在文化与经济之间裂变穿梭，引领高质量发展。我看见参加首届吴鲁文化季启动仪式的许多人，当地的、海外的，一个个眼里都闪着亮光，那种精气神折射着当地鼓鼓的发展后劲。

（作者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福建省作家协会副主席、福建省文艺评论家协会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