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舟
在盛夏,我常会为一草一木所折腰,看看它们正酝酿着怎样的生长,又预计在下个朝暮给人怎样的惊喜。我也为一声鸟鸣、一滴雨落而侧耳,听听它们是从哪个方向来,又能带来怎样的幽意。老实讲,夏天总是火伞高张,可我总为它心潮澎湃——
你听我说,悠悠也幽幽,夏天美在独一份的逸然。
许是太阳拉长了昼的足迹,让人忍不住追随着早起的风,去寻细微里的清幽。因夏天太过炽热,所以“细微里的清幽”才格外美好。譬如莲塘雨落、翠荷滴清响,又如荫蔽一檐、与午风同眠,甚至是清晨不绝于耳的鸟啼,也让人想象一番林深处的惬意。为了避暑热,所以点点滴滴的幽凉尤为刻骨铭心。
少年时代其实有很多不快,唯有记忆深处的夏天让我常觉快意。从清晨开始,少年就如鸟儿一般雀跃,或许是期待着骤雨彩虹,也许是不急不躁的午觉让人心安,或者是漫长的黄昏延长了快乐,也许是徐徐等来一枚晚睡的月亮。有个词叫“盛夏光年”,长夏如年,确是如此,像时间放慢了脚步,像草木被画笔慢慢勾勒,少年人无端而起的情绪被一点点晕染,所有感官被无限放大,于是故事被夏天一帧帧地记录。那些夏日,每一天都明晃晃的,澄净的、细腻的、浓郁的——不知谁在执笔,夏天的万物被写得如此令人心动。
我爱极王安石的这句“绿阴幽草胜花时”。细想,夏天在四时中不算出众,没有春花、秋叶、冬雪的招牌,可就是这层青叠黛,甚至是一抹绿荫,便胜花胜雪冠四时。夏天的绿有种极致的美、至乐的欢喜,和无法言喻的心安。像孤迢迢行走世间,忽被夏天披了一层绿,便静了心,稳住了步子,再昂首,没什么可畏,向前去,再不会乱了阵脚。
夏天总有一阵一阵的骤雨,而后是一弯一弯的垂虹。每看到这般景象,我总驻足,细细品味着骤雨彩虹教给我的道理:不惧风浪,便能乘风破浪,更能御风凌云。雨被夏天主宰,人生的风雨也该被我凌御,这就是古人说的“逸兴”。
夏天美在独一份的逸然,并非无事寻幽,而是在清幽中沉下所有躁意,再迈步,火辣辣的太阳挡不住松惬的干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