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维艳

人间四月芳菲尽，桃红李白菜花黄。到了四月，桃花、李花、油菜花都次第谢幕，云蒸霞蔚的杜鹃花便隆重登场。漫山遍野的杜鹃开得轰轰烈烈，那阵仗、那气势，真是一个了得，简直是惊心动魄。

提起杜鹃花，还得从小区的春天说起。小区绿化带，虽是人工培植的一片花红柳绿，但春风拂来，也是小园几许，收尽春光。最早闻着春的气息、妖娆绽放的就是一树桃红了。空气中还有几许凉意的时候，它便鼓胀着花苞噼里啪啦地炸开。紧接着雅致的玉兰花，也在某个含露的夜晚开了。再接着就是灿若云霞的樱花，开得不依不饶，在有风的日子里花枝震颤，极尽张扬。小区的春天是热闹的，一个接着一个地花开，开了又谢，谢了又开，好不热闹。但是好花不常开，就连娇艳的樱花，前几日还在枝头招摇，如今也纷纷散落花瓣，飘落在树下，洒落一地的惆怅。

当这些花儿都逐渐谢幕的时候，我才开始注意到小区角落里悄无声息盛开的杜鹃花。低矮小丛，羞羞涩涩，少了一点大家闺秀的感觉，总觉得不够大气，也没有桃花的妖娆和樱花的婉约。杜鹃大红大紫的花束，怎么看都显得有些俗气。在端详它的过程，随手摘下一朵花，去掉花蕊，把花瓣放进嘴里嚼着，酸酸甜甜的滋味一下子沁润心脾。花的清香在身体里弥漫，激活儿时的记忆开始复苏，关于杜鹃花的记忆如丝丝清泉慢慢流淌。

记得小时候，每到杜鹃花盛开的时候，哥哥便会悄悄带着我钻进后山的杜鹃花林。山中草木茂盛，杜鹃花极力绽放，一朵朵、一簇簇，张狂舒展。那时候倒没觉得大红大紫的杜鹃俗气，没过人头的杜鹃树顶着一树繁花，反倒觉得它的模样高大神秘起来。花儿朵朵密密匝匝，争先恐后，生怕不热闹，生怕不热情，它们用积攒了一年的浓情和等待，把整座山开成了海洋。红艳艳的花朵把整个山头染红了，娇艳欲滴的姿色，在风中起伏翻滚，好不壮观。山里鸟鸣声声，杜鹃花树下孩子们欢声荡漾，凄清的山林热闹起来。

杜鹃花到底是该长在山里的，充足的阳光、肥沃的土地才能让它自由发挥，长出粗壮高大的样子。春天里枝繁叶茂，像是撑开的一把花伞，阳光透过花枝缝隙，树下花影斑驳，穿梭在树下的我们惬意得很。春风吹拂，花海万头攒动，它们似乎聚集了春天所有的能量和热情，火红燃烧，映红了天空。

哥哥爬上杜鹃花树，折下几枝花递给我。我摘下那鲜艳欲滴的花朵，扯去花蕊，把花瓣放进嘴里嚼着吃，酸酸甜甜的花汁在口腔里溢开，满嘴生津，好像把春天吃进了身体，每一个细胞都鼓满春意盎然的气息。吃够了花瓣，便把剩下的花串成花环戴在头上，火红的花朵在头上颤动，少年的脸也如山花烂漫般盛开了。

口齿生津的酸甜滋味还在嘴里回味，可年少再也回不去。年年岁岁杜鹃花开相似，岁岁年年大地万物不同。那个久违的地方、那满山的杜鹃花，还有夕阳下的袅袅炊烟，成了融进骨子的乡愁，也成了回不去的故乡。春风拂来，小区里的矮株杜鹃在春风里摇曳生姿，虽不如山里的杜鹃大气磅礴，再看时竟也多了几分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