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泽雄

紫帽山随想

紫气被云雾挟持，以冠覆于山顶

峭岩扶起水中凌霄的倒影

风取走石刻上的指纹，留下一张张脸

替我们扼守。一阵阵云烟

在头顶改朝换代，帝王赐予的传说

只剩下一个洞口

草莽易帜，带走了季节的冠巾

转瞬又沉溺于某面山坡。草木鸟虫与风

才是一座山笃定的子民

石头默然无语。修仙的人一动不动

钟鼓声外，暮色与晨光互为表里

偌大的道场，离尘世不远

歇山顶下的红砖紫星

藏起籍贯和姓氏，走出山野空旷的背影

大雁又来彩排分行，采风者姗姗来迟

云雾替紫帽山

早已写下遍地诗章

在紫星村

请把我一个人留在歇山顶下的须弥座上

等千年紫星

从紫云中落定，在梦里散开

——那不是山水残片和时光碎屑

它们是晋江，世代紫星人

精心制作的山水画廊

与时光博物馆。紫帽、鸭母两山屏立

紫、金二溪缠绕，还有三库福祉

带来的恩泽和荫庇。祖厝家庙

古寺、佛石刻、古建遗址……八闽文脉

汇聚于紫星天穹，仿佛在穿越

一座时光机，流动的血脉

构成它的前世今生。时间一遍一遍

被指针牵引，紫星村人一只手

守护山水星脉，这一老天、祖宗的遗产

另一只手抓住

日子的每一条缝隙和线索

在这块广袤又逼仄的土地上，没有停止

给古寺妆佛，替宗祠描金

金坑一族

殊不知，一滴水带来了波涛和大海

王氏系闽地金坑一族

开闽之一脉。姓氏是一棵树

主杆上的分枝

不断散开的枝叶

树根是它们接通先人的唯一途径

王氏先祖攒下的第一缕光

作为树根，不只照亮老厝、子孙

它还荫庇了一方水土

老厝里岀来的人，哪个枝桠不自带光芒

族脉的庚续，被一代代人接力

默公、国瑞公、闲斋

紫南、以节、振熙、振通……

史册之上，时间让涓流成为大海

丹书铁券并非免死牌，姓氏

刻在基因硅片上

一个携带于身、无法更改的符号

早已成为族谱封面的钤印——

“理学文宗”“南宫独一”

“福省开闽第一，南宫特祠无双”

五塔岩

将一块巨岩凿空，塔置于其上

五个锥形顶，在紫帽山诉说着什么

一块石头系云的补丁

一座寺庙被一块岩石造型

飞鸟在云雾中亲手刻下自己的身影

有一口井，正带回大海的潮汐

等一座山的回音。一块石头埋葬

又延迟了

一个朝代的呼吸

让我们看见

停在原处的时间

空洞、寂静而神秘。大风折断了去路

村庄在星辰中归隐

满山的草木，把自己镂空

与五座塔

与一块石头

一起打坐、修行

九十九间古厝遗址

曾经的繁华已经坍塌、散落一地

注定，一些经历和往事

会成为烟尘，就是豪门大宅也难幸免

废墟一样的古厝遗址

仍在诉说，五百年前的繁盛与荣光

它须要多少砖瓦石柱

多少斗拱脊饰，多少人力物力

才能成就如此豪厝——九十九间系闽地

顶级民居建筑

时间不只带来败笔还有遗产

在紫帽山下

在晋江紫星村

一个古民居遗址

让我们与一把旧时光相遇

与大海一段

消逝的波浪相遇

它们曾经多么恢宏、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