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煜圻
在很多地方见过大理。
最早在书里见过,是间小屋在古城,吉他、民谣、酒,还有小屋里围坐的人。书里每个人都有那么点故事,人和故事都挺有意思。给我感觉还有这么个地方,和学校不一样,和堆满卷子的课桌不一样。再往后是看电视时,瞅着一帮乐队老大哥,扎辫子留长发的都有,背着菜篓去买菜,扛着锄头走在田里。练歌就拉着板凳坐院子里,或是在屋顶上,唱给苍山洱海听。“大理和民谣一样,是野的,是自然的。”他们说。因此,大理像颗种子撒在我心中,总想着一定要亲眼去见见。
终于乘着七月的风来到了大理。辗转的路途、接踵的人群、打车的麻烦,都是小事,但在旅程的起始还是让我心里有些不快,觉得这不是好的开始。去民宿的路上,那点不快被一扫而空。先是慢慢接近苍山,山很高,人离山很远却觉得很近。紧接着一拐弯,右边的视野突然开阔了。眼里容得下的巨幕里,三分之二铺满了云朵,撕开云朵是湛蓝的天和明媚的阳光,剩下则是摊开着的绿油油的田野和点缀在田里的白色矮房。远处的洱海被夹在白云和原野中间,像一条蓝色的线。我们被美好的大自然裹挟了。
民宿就订在城门边上,古城肯定是要去走走的。逛了半天,在石板路上马不停蹄地走,想起来网上看到的“特种兵吃遍xxx”之类的视频,再想想一路上吃了鲜花饼、烤乳扇、烤饵块、菌菇火锅、折耳根、烧豆腐……不禁莞尔。因为是旅游旺季,古城里很热闹,过于热闹了。虽没有全国统一小吃街的单调,没有脆皮五花肉和长沙臭豆腐,但三步一家鲜花饼五步一家云南小粒咖啡,雷同的商铺、统一的店招,还是让我有些遗憾。蜂拥的游客,高度开发的商业,大理古城像个被打造的景区。它也确实是个景区。偶然路过了书里写的那间小屋,门开着,但里头没人,吧台有些落灰,冷冷清清的,和对面满是游客的鲜花饼店反差有点大。或许是白天还没到摄入酒精的时候,又或许是那些人和故事不会来了。没找着记忆里的大理,我被淹没在游客中漫无目的地向前挪着。
突然间看到个拐角,拐进去是条巷子,通向一个集市,叫床单厂,应该是旧工厂改造的区域。还没到集市的巷子两边零星地摆着些摊,有个地上摆满了画的小摊吸引了我。一男一女,瞅着和我一般大。说是摆摊,但一个蹲着一个站着,连个凳子都没有。我站一旁看了会,原来是两个人一人半分钟,轮流画一幅画,摆摊只是顺便。我不懂艺术,但觉得他们挺艺术,便把他们正画着的画截了胡。往里走进了集市,摆的东西花样蛮多,有水晶、首饰、云南的瓦兽、小手作和小工艺品。也有卖吃的,甚至能在这里看到东北锦州烧烤,喷香。大多的摊主,外形打扮给人的感觉,硬要用一个词概括,应该是“文艺”。卖给我唱片的摊主便是,穿着随意,价格也很随意。桌子上摆了一袋子旧硬币,看不出是哪个国家的,说都是自己弄的,喜欢随便拿。他们管自己叫“新大理人”,年轻人居多,因为各种原因来大理居住。集市的某个角落有个棚,贴着墙,“大理第一高中生乐队”几个字印在墙上,年轻朝气扑面而来。没到演出时间,小马扎们堆在一旁,我拉了把马扎坐在几个字底下,看着集市人来人往。忽然听到旁边有音乐响起,是个露天的小酒吧,有个小台子,乐队驻在上面。没有主唱,台下的人想唱就上去唱,或者被周围的人起哄架上台唱,不管好不好听,大家都会鼓掌,或是举起酒杯欢呼。尽管没加入他们,就待在棚里坐着,但我依然被这种氛围打动了。自然、松弛、简单快乐。不管是不是,我似乎找到了我想见的大理。
大理的白昼长,时辰渐晚了,几缕白云仍挂在苍山顶上。看见一个外国人,很高,戴着墨镜,一头金发有些凌乱,背着菜篓踩着人字拖走在石板路上,“嗒嗒嗒”。可能他也是来见大理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