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金范

一日，梳头对镜撩发，暗自欢喜。突然，我发现乌黑的发丝下面，藏着两个“捣蛋分子”,大煞风景。于是，我立马揪住它，用力一拔，两根白花花的头发悄然脱离组织。白发初现，岁月有痕。

自从零星发现白发后，我经常翻检头发，随时剿灭藏在头发里的“不速之客”。从一次两根到几十根不停地歼灭，我和白发玩起了“捉迷藏”。我一直拼命地拔，它一直悄无声息地长，像这样对抗白发的日子，进行了十几年。直到有一次，我掀开头发，一大撮白发像卫士一样在我的头顶上“站岗”，我终于无话可说。白发频添，岁月慌乱。

一日下午，我给六年级的孩子上完新课，眼看离下课不足二分钟，便打算抄写几单词打发时间。大部分同学都在埋头苦写，却有那么几个顽皮的孩子如坐针毡，拿着本子焦急地等待下课。突然前排一个男生，停止手中的笔。他把目光落在我的头上，好像发现了新大陆，悄悄地低下头跟同桌“瓜分”秘密：“你看，李老师有两根白发。”我站在讲台上佯装没听见。他们见我没有发声，就有恃无恐地继续议论。这时他的同桌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对着我的满头黑发仔细打量，果然也发现了：“我看见李老师真的有白头发了。”那个学生按捺不住兴奋，立马转过头去跟后排同学分享。这时，后排一个“冒失鬼”居然站起身来，当着全部同学大声地宣告：“李老师，你有两根白头发。”全班哗然，我听了哭笑不得，于是沉住气瞪了他一眼：“你注意力到哪里去了？”

这个年龄阶段的孩子坦诚、直率，没有成年人的世故，可他们没有分寸，不分场合。等到孩子们都能发现我的白发，那早就不是一两根的事，我也就无需再刻意遮掩。随着年龄增长，这些孩子也开始悟到生命的渐变过程，他们先是在身边的长辈身上看到白发，然后发现了衰老。

一眨眼，我在三尺讲台上已经耕耘了二十几个春秋，青春的影子一去不复返。40岁以后才明白，“盛年不重来，一日难再晨。及时当勉励，岁月不待人。”

暑假，回老家探望母亲。我拉着母亲的手，紧挨着她坐下。我有意识地看了看眼前的母亲。母亲用她那双像树皮一样的手轻轻地撩了撩我的头发，欣喜地告诉我：“我的闺女，你还没什么白发。”我听了一阵欢喜，老母亲真是老眼昏花。我也瞟了一下眼前的母亲，她的白发一览无遗，一条条粗壮的皱纹铺平面颊。我心里咯噔一下，母亲真的老了，老得有点陌生，母亲的现在就是我的未来。

我也将在变老的路上越走越快。变老是人生的常态，跟自己和解，坦然接受自己变老。接下来，我该思考的是如何面对衰老？人的衰老包括身体和心理两个精神层面，一个人的真正衰老其实是从停止学习开始，每个人都会经历这个过程。理解生命，直面衰老。

人的生命都是有限的，不如在有限的生命里去做无限的事情。保持健康、保持学习，增持自身能量。借用一句话:春华秋实，人生各阶段自有其独特风景。对于白发，我已释怀。不惊不诧，不悲不喜。白发横生，岁月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