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琪斌
4月初的一个傍晚,我正在学校操场散步。一个学生跑过来,说:“老师,你说紫薇花开的时候,中考就到了。不可能吧?”
我的确说过这样的话,而且不止一次。去年年底,为了增强学生的毕业班意识,激励他们努力拼搏,我指了指教学楼前的那棵紫薇,对他们说了这句话。
似乎是为了验证他的狐疑,学生把我领到那棵紫薇树下。此时的紫薇树,灰褐色的主干斑白间杂,些许的树皮翻卷而出;枝干没有一丝色泽,像一条条锈迹斑斑的钢筋裸露着,或斜或竖,生硬地、胡乱地指向空中;树梢上还顶着许多紫黑色的干果,我俯身在地上捡了几个。
树上的和地上的,仿佛是在证明它曾经灿烂的过往。
“光秃秃的。”学生回过头看着我,“死了吧。”他下意识地踢了一下树干,有一块翻卷凸出的树皮掉落下来。他捡起来,掰了掰,树皮“咔咔”地断成几截。他又轻轻地触碰一下树干,紫薇树纹丝不动。
我知道他想干什么。之前我曾经告诉他们,名字如此好听的花树,还有一个特点“怕痒”,因此又叫痒痒树。由于没有看到紫薇颤抖不止的情景,他摇摇头:“一点感觉都没有。”
“它有感觉。” 我说,“你看到的只是它周而复始的生命周期中的一个阶段。”我又笑着反问他:“你观察过它一个完整的生命周期吗?”他似乎没有听懂我的话,小声嘟哝:“可是,现在它好丑!”
“那么,你可以折一截小枝条看看。”他踮起脚尖,挑了最矮的一处,“咔嚓”一声,手中已经拿着一小截细小的枝条。他把枝条凑近眼皮底下,仔细端详,只见横断面正泛着一点淡青色。他抽抽鼻子,放下来又拿起来。
我微微一笑:他不仅看到了生命的底色,也一定嗅到了一缕生命的气息。
“果然没死。”他晃了晃手中的枝条,又抬头看了看正叉向云天的树枝,转而陷入沉思,似乎在期待着中考时一树的花开,期待看到那薄如蝉翼的花瓣灿烂的一夏。
“是花,总会开的。”我说。
此后他会不时地跑来告诉我:“树枝上绽出绿芽了”“长出好多嫩嫩的叶子了”“有些干果已经被遮掩了”……
五一长假后,刚一回校,他就满怀欣喜地说:“我拐过去看了。就几天,满满的,满满的……”
当然,他说的是叶子。此时,倒卵形的叶子已经缀满紫薇枝头,先长的青绿青绿,后长的粉嫩粉嫩,刚长的才露出一点胚芽。看着日渐茂密的叶子,每个人心中都已然蓄着一个紫红色的梦。所有人都相信,五十多天后,一切都会如约而至。
立夏了。我想告诉他们,生命如火山的岩浆,如地底的烈火,今天默默地厚积,只为了明天静静地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