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美云
在闽南,榕树是再普通不过的树了。路旁、山边、公园里,古朴的小院里或者气派的楼房前,榕树的身影随处可见。那些葱郁里透着旺盛生命力的榕树,那些树身斑驳、气须垂髫、寂静得如时光老人一般的榕树,会瞬间吸引住像我这般初踏进闽南大地的外乡人,然后为之叹服,并深深地喜欢上它。
在这样的榕树之乡,要遇见一棵上了年岁的榕树自然不是什么难事。那些上了年岁的榕树身上,通常会有一块标示着树龄的牌子。绿树成荫或者独树成林是这些老榕树的共同特征,而这,也正是我常常情不自禁地停留在一棵榕树下的原因。
在一棵古老的榕树下,会有很多奇妙的情愫涌上心头。或者站着,或者坐在树下,静静地陪伴、仰望、遐思。在斑驳的树身寻着时光留下的痕迹,寻那几百年绕树而过的光阴,寻那从前的风、从前的雨,从前一朝一朝一代一代的人,从前那些我们无从追寻的光阴里的热闹或者冷清。一棵老榕树,一棵其貌不扬的老榕树,它曾蹚过几百年的岁月长河,曾默默地见证过浩浩荡荡的历史风云。
家附近的庙前也有一棵这样的老榕树,偶尔于傍晚时分闲逛过去,我会在树下的石墩上坐一会儿,享受着树下的宁静时光。庙前的场地并不是很大,所以留给榕树的空间并不多。榕树粗壮的主枝干四周,用砖头修葺了一个漂亮的护栏;从树身垂下的一条条气生根是树枝的毛细血管,挂在半空,在轻风中如带飘摇,悠扬缓慢;主干之上的枝叶茂盛如蓬,朝四面八方的空间努力伸展着,热情饱满。
抬头凝视一棵古老的榕树,夕阳的余晖照在树身上,照在那些晃动着的一条条的气生根上,照在气生根入地后长成的健壮枝干上。我会情不自禁地思索,它们是如何由那些细如发丝的柔弱须根,长成如今这般健壮的模样?那些气生根,努力地生长着,只要有一丝机会碰到地面、碰到松软的泥土,它们就会拼尽全力地抓牢土壤,插入地下,用力地生长。这样的精神,这样强大的生命力,正是我所见过的许多榕树能够绝地生根、茁壮成长的原因吧!
人到中年以后,对一些古老的、染着时光印迹的物事格外地迷恋起来,是那种温柔的、美好的,带着一些伤怀的迷恋。老的街、老的房子、老的人、老的树、老老的旧时物件,然后再用一些旧旧的文字——在键盘上敲打过无数次的旧旧的文字,将它们组合在一起,记录下来。这样的记录也许同样只是时光长河里的一粒流沙,但是,它曾治愈过某个特定时间里的我,也许会温暖到某段时间里偶然相遇的人。
就像遇见一棵古老的榕树,静坐在树下的我,徜徉在时间的长河里,在浩大的自然面前,会感觉到人类的渺小一样——会心生敬畏,会更加珍惜当下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