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思语

滚滚江水奔流不息，势不可挡。我被裹挟在时间的狂潮中，在迷蒙中奔跑，不知疲惫，随着浪潮向前涌动。记忆里，只余下一杯苦中带甜的茶，永久地停在这澎湃的大江中。

我的父亲是严厉的。幼时的记忆里，父亲不笑而怒，眉头紧锁，喝着茶，带着刺鼻的烟雾。案几上莲花盛放，炉中烹煮佳茗，满室芬芳，竟辨不出是花香还是茶香。屋外阳光和煦，偶尔有几缕暖阳透过窗户，与氤氲的水汽交融着，朦胧了一片记忆，老了青墙，湿了黛瓦。我望了望窗外的天空。闽南的冬季，海风肆意掠过一切，已长了十几年的松树也不免折了腰，屈于风下。当时的我，搓着红透的手掌，愤愤不平地写着强加的作业，不时又看着那杯还冒着热气的茶，端起一口灌下——苦涩。我双眉紧蹙，又抿一口，便放下茶杯，心中更是不悦。

父爱如茶，初尝时苦涩；再尝时，有些甘甜。长大了，觉得父亲不再严厉。空旷的大厅内，我与父亲独自坐在茶几两端。父亲端起茶杯，似欲言而后又止，只是转而拿起茶壶，添满我手里的空杯。青绿的茶水潺潺流下，温暖而又惬意。茶杯里有我和父亲的身影，相顾无言，便是如此了。我小心地端起茶杯，抿一小口，先觉苦涩，而后才觉茶香甘甜绵长，心又更宁静了。

随着学习压力增大，生活的烦躁日益堆积，如同一大团毛线，越缠越多，却没有一个发泄的出口。去找母亲？换来的是一大堆枯燥古板的道理；去找姐姐？无法宣之于口……这时才惊觉，还有那一杯香茗。

一如往常，我再次坐在案几前，端详父亲熟练的动作。只见父亲娴熟地敲下一块茶，翻开茶碗，轻轻一放，又将烧得滚沸的水缓缓倒入，把茶心化开。一阵清香袭来，肆意地占据着我的大脑，这才发现不知何时，父亲的鬓角处多了几丝白发，眼角的皱纹更深，眸子不似从前明亮。父亲静默着，而我如梦初醒，时间却不可挽留。第一次忐忑地开了口，才知父亲只言片语后的心酸无奈。

我迫不及待地端起，想一饮而尽，却又被父亲拦住了。他说：“品茶的乐趣在于赏，难道你不想好好看看这茶叶的模样？”我仔细看了看那渐渐舒展身躯的茶：嫩绿色的叶片在水中辗转，恍若一卷湿润的春、一席柔嫩的夏，不知夹杂着多少烟雨溟濛。

良久，又见父亲滤掉茶叶，把淡绿色的液体盛在小茶杯里，递给我，道：“无论泡茶还是做事，你都记着，急不得，慌不得，脚踏实地才能成功！”那日，透过淡绿的茶水，我明白了耐心的滋味。我端起那杯茶，再抿一口，又是苦涩先入喉，很快便转化为甘甜，余下便是茶醇厚的韵味。不经意间，漫出平淡无奇的爱。父爱如茶，苦中带甜，夹着茶道，化为绵长动力，推动我驶向理想的彼岸。（作者系晋江实验中学初二学生。指导老师：洪美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