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婉珍
中国是瓷器的故乡。早在商朝,瓷器就被我们的祖先造了出来,欧洲到16世纪才掌握制瓷技术,比我们晚得多。中国的瓷器通过陆上和海上的“丝绸之路”流传全世界,因此外国人以瓷器称中国,英文单词“china”既是中国之名,又是瓷器之称。
这段历史曾使我着迷。
今年7月25日,“泉州:宋元中国的世界海洋商贸中心”成功列入《世界遗产名录》,有3处遗产点在晋江,其中一处遗产点——磁灶窑址(金交椅山窑址)与瓷器有关。听到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窃喜之余,我重新审视家里的碗、盏、碟、瓶、罐、瓮。
张扬炫目的彩瓷花瓶、色泽淡雅的青花瓷碗、古朴粗犷的绿釉米瓮……瓷器上的图案非常丰富,有惟妙惟肖的动物、变幻灵动的文字、清新飘逸的花卉……然而,它的玄奥、广博岂是我一个凡夫俗子能精通得了的。
先瞧瞧我卧室里的彩瓷花瓶。出生年份:清朝末期;籍贯:江西景德镇。花瓶是圆形的,洁白无瑕的背景上绘制几朵怒放的红牡丹,雍容华贵,红、黄、绿三色搭配巧妙。瓶底篆刻印章“景德镇制”。这个彩瓷花瓶是祖母留下来的。记得年幼时,父母整天忙不过来,没时间带我,我常常跟在祖母身边,听祖母讲这个彩瓷花瓶是她的嫁妆。彩瓷花瓶陪着祖母从老屋搬到了我父亲建的两层石头楼房,三年前两层石楼房被我弟弟拆了,翻建成四层的钢筋水泥房。拆石头楼房时,很多瓶瓶罐罐散落一地,我赶紧把这个彩瓷花瓶抢救回来,因为我从小就和它结下深深的情缘。
2011年初春,我和夫君离开东石大家庭,来到永和小镇自立门户。婆婆拿出一堆陪伴她一生的碗碟和一个绿釉大米瓮,叫我们带到永和小家。我把这些碗碟束之碗柜,从未仔细看过它们,至今已有十年光阴了。直到这个暑假,我打开碗柜,一尊蓝白相间的青花瓷碗先把我的魂勾走了。我捧起它,如同捧起了一园春色。青花瓷的碗口绘花莲瓣纹,呈八角弧形;外壁的图案是一株兰花和两朵菊花,构图疏密有致,素而不浊,淡而含蓄;碗底有活泼俊秀的行楷印章“云和”。这时陆龟蒙的诗句“九秋风露越窑开,夺得千峰翠色来”,从唐朝传来;“玲珑剔透万般好,静中见动青山来”,乾隆皇帝的七言绝句也从清朝飘过来。历史的烟云吹散了恩恩怨怨,淹没了金戈铁马,青花瓷碗仍旧春光明媚,芳香袭人。
可惜的是,对于碗底“云和”二字,我迷惘了。前年的寒冬,96岁高龄的婆婆走了,我们经历了一场悲痛的人生离别。我只能问夫君,“云和”作何解释。他哑然,我只好找“度娘”。嗨,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青花瓷碗是个明末清初的“古董”呢!在古代,“云和”是浙江的一座小城,如今是浙江省的一个县。浙江是青瓷的发源地。1997年3月,在云和小城旧址,发掘出了数处大大小小的青瓷古窑址。真是相见恨晚,我家的每件瓷器都有用武之地,粉彩碟装水果,青花瓷碗盛饭,绿釉米瓮放大米花生……徜徉其间,我沉醉了!
瓷器经过土的升华、火的艺术、色彩的蛊惑,终成一件件生活中必不可少的日用品、一件件可玩可赏的工艺品。它们让我感受到时间的永恒与生命的短暂,体悟到历史与现实的超越与无限,深识瓷器与生命的交融与承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