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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腌咸菜

刘辉煌

专家是不让吃咸菜的,在他们看来,咸菜不仅毫无营养还有损健康。但在我们家,咸菜却是餐桌上的宠儿,一日三餐不可或缺,尤其是在物资匮乏的年代,更是如此。

在乡下,咸菜因为咸而耐存储,是每户人家的必备食物。而在我们老家,评价一个媳妇能干与否,制作咸菜是否好吃是一个重要标准。母亲就是腌制咸菜的高手。她总能变着法儿地把咸菜腌制得色香味俱全,来慰藉全家人清汤寡水的胃口。不论是家里种的白菜、芥菜、包菜、萝卜、生姜、荞头,还是山中采的苦笋、蕨菜、山菌、野果,甚至鸡蛋、鸭蛋,都是母亲制作咸菜的主料。经过母亲的巧手,这些咸菜最大限度保留了原始的精髓和味道,让缺衣少食的我们口舌不再枯燥。

母亲最拿手的是腌萝卜。她把萝卜洗干净,去头去尾去皮,切成条状或者块状,摆放在案板上晾干水分;再把缸清洗得干干净净,等萝卜晾晒好了就开始腌制。母亲把盐均匀地撒到缸底,然后一层层摆放风干的萝卜,再放上一把花椒叶或者几个八角来提味增香,直到缸满为止;最后用一块石头压在上面,盖上盖子,再用盐巴封口,放在阴凉处;十天半个月后,需要翻缸一次,上下翻匀,再封好口储藏上十天半个月,一缸让人垂涎欲滴的萝卜干就大功告成了。

腌制好的萝卜干是橙黄色的,有韧性,耐嚼,咬上一口脆生生的。萝卜的味道和花椒或八角的香味融合在一起,别有一番风味。

母亲腌制的芥菜,让人齿颊留香、食指大动。母亲心灵手巧,会变着花样煮咸菜。清煮咸菜——在热锅里放上半勺油,炸开葱头的香味后,将咸菜倒进去,加点白糖和开水,煮上半个小时,就成了一道美味;咸菜炖豆腐——买上几块豆腐,切成三角块略微煎一会儿,把咸菜与豆腐相拌,咸菜就提高了身价,吃起来别有风味;咸菜焖笋——笋的脆生和咸菜的香高度糅合,既有嚼劲,又有助于肠胃蠕动,帮助消化。特别是家里来了客人,母亲会精心烹饪咸菜焖猪肉,那表面悬浮着的一层猪油,将浓郁的香气覆盖在猪肉与乌黑发亮的咸菜之间,令人食欲大增。来的是稀客,母亲还会用贮存了十几年的老咸菜炖一大锅白鸭汤,汤香味浓,那滋味那口感胜过一切美食。

当然,有一段时间是我吃咸菜吃到怕的时期,那是高中寄宿的三年。那时父母并没有多少钱给我们到食堂买新鲜的蔬菜吃,每个住校生都是自带大米、柴火和咸菜到学校。大部分时候,咸菜里没有其他东西,油也不多。母亲心里也清楚,长期吃咸菜是没有营养的,因而总是想方设法往咸菜里加东西。如春季有竹笋的时候,母亲会在咸菜里加点竹笋,或加点豆腐干,当然偶尔还会加点肥肉,这对当时的我来说就是很好的菜了,吃起来感觉特别香。住校期间,早、中、晚三餐,几乎都是就着咸菜。冬天还好,咸菜放一个星期问题不大,但热天就难熬了,那一大罐原本要吃上一个星期的咸菜,经常在周三的时候就发酸发馊了,有时候还发霉了。我只能把霉斑去掉,让食堂的阿姨帮忙热一热,继续食用……

时光飞逝,当咸菜陪着我度过了青涩的青少年时光后,接替它的是生活的各种酸甜苦辣,那种齁咸齁咸的味道退出了历史舞台,人生的五味杂陈粉墨登场。有一段时间,只顾吃着大鱼大肉,咸菜从我的眼前消失了,就算偶有咸菜的身影,也只是配菜了。

如今,已到古稀之年的母亲依然会乐此不疲地腌制好一些咸菜,装在大大小小的瓶子里,给油腻吃多了的我们调剂一下口味。而在我乡下老家的老房子里,依然摆放着十多口腌制咸菜的缸。这些咸菜缸子,是母亲为家人奔忙的见证。母亲用她那双勤劳的手,撑起了生活的半边天。每当看到这些咸菜缸子,我就会想起小时候的点点滴滴,那份爱和乡愁始终在我心里和舌尖上发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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