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景锻

退休后的那一年，我们几个摄影爱好者相约到内蒙古进行一次采风旅行。内蒙古地域辽阔，景点之间经常相距数百公里。记得第一站目的地是额尔古纳市。翻开中国地图，额尔古纳市就位于“雄鸡鸡冠”顶端。随行的驾驶员兼导游小王，是一位蒙古族人，30多岁，大个头，皮肤黝黑，有着北方人粗犷、豪爽的特质。我们被告知，到达目的地需要6个小时。大家不约而同地“哇”了一声。小王师傅笑着说：“如果累了，可以在车上眯一会儿。说真的，路上的风景还是挺不错的，如果你们有兴趣想下车欣赏一下，拍拍照，随时可以告诉我。”听他一说，大家的心释然许多。

汽车在见不到人烟、望不到边际的草地上奔驰。路是笔直的，望不到尽头；山矮矮的，连绵不断；地接着山，山连着地，如果不注意竟以为车一直是在平地马路上行驶，可仔细一看，原来车子穿越在山脊上。笔直的马路上车辆寥寥无几，草原显得那么寂静美丽。突然一阵狂风吹来，乌云密布，天马上阴沉下来。小王师傅提醒大家：“要下雨了，草原的天气像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过了一会儿，雷声大作，雨点像炒豆似的噼里啪啦地下着。大家心里都有点郁闷，第一站就碰到倒霉的事。这时，我随口冒出：“贵人出门多逢雨！”“是啊，我们都是贵人。”大家都笑着回应。小王师傅似乎看透我们的心，说：“草原气候干旱少雨，像这么大的雨已多年不见了，你们真是大贵人。”听他一说，大家情绪高昂：“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风越刮越大，雨借风势愈下愈大。远处山包如烟，草原模糊了，车子放慢速度，缓缓前行。车厢外，草丛里的蟋蟀欢快地唱着歌，小青蛙爬出洞跳起舞，小草挺着腰尽情地吮吸着上天送来的甘露。看到这一幕，我们陶醉了。

过了一阵子，雨停了，天放晴了。雨后的草原更加美丽，让人仿佛置身于一个神秘而迷人的仙境中。我们不时被突如其来的美景奇观所吸引，车厢里发出阵阵的惊呼声。广阔的大草原，如一张绿色的地毯，上面点缀着姹紫嫣红的野花。星星点点的蒙古包升起缕缕炊烟，一派祥和的景象。马儿、羊儿、牛儿安静地吃草，尽情享受大自然的恩赐。还有那面膛黑红、策马扬鞭、勇敢彪悍的牧马汉子更引人注目。

羊儿怕生，人一旦靠近，便引起骚动，纷纷退逃，我们只能远拍。相对而言，牛、马一点也不惧怕人，看到我们这些不速之客，竟然停了脚步好奇地看着我们。我们迅速按下相机快门，咔嚓、咔嚓，记录下一幕幕如诗如画的画面：北风凛冽，七八匹马紧紧靠在一起，头伸向中央，形成抱团取暖之势，而且不止一团，有好几团。原以为人类才有抱团取暖的本能，想不到其他动物也有。那么大的小牛仔一点也不害臊，在相机镜头前竟旁若无人、尽情地吸乳。

下午1点多，车子在一个小镇停下来了。我们看到黄头发、蓝眼睛的欧洲面孔和充满异域风情的木头小屋。小王师傅告诉我们，这里叫室韦，是个俄罗斯民族乡。虽说是一个乡，但还没有我们南方一个村大。最吸引我们的就是那一栋栋造型独特的木头房子，整个房子的外墙全是用一根根粗大的原木横着垒叠而成。有的连房顶也全是木头，只是斜着排放。有的房顶是用铁皮做成的，涂上红、蓝等颜色。大家对这些木头房子特别喜欢，稀里哗啦拍了不少照片。小王师傅还告诉我们，室韦是一个颇有名气的地方——“中国十佳魅力名镇”。其出名的原因：一是这里被称为一代天骄成吉思汗的故里。据说800多年前，成吉思汗的铁蹄从这里奔出，开始雄霸天下的征途。二是作为俄罗斯族裔的聚居地，这里仍然保留着俄罗斯文化和一些生活习惯，使人不出国，便可领略异域风情。

我们在一家饭店用餐。一进门，一幅照片便吸引了我的眼球。照片上三个人，其中男子就是餐馆老板，一眼就被认出；旁边有一个金发碧眼的漂亮女郎；中间还有一个可爱孩子。正在纳闷间，老板主动凑过来，指着照片中的女郎说：“这是我妻子，俄罗斯人。10年前，她当翻译经常出入中国，就和我谈上恋爱了。中间那个是我们的儿子，在城里读书，他妈陪着。”从他话语和眼神中可以看出，他为有这样一个俄罗斯妻子感到自豪，为有这么一个家庭感到幸福。

吃过午饭，我们又出发了。一路上，那莽莽苍苍的林海、波光粼粼的湖泊、壮阔无垠的金色麦田……无不使人震撼，让人大饱眼福。这不就是我们心中的“诗和远方”？看到我们个个脸上洋溢着灿烂笑容，小王师傅得意地说：“我说路上的风景挺不错的，没骗你们吧！”其实，真正值得领略的不单是一路上草原、山地、湖泊、河流的景色，还有一份人在旅途的心情。我们特别感谢小王师傅，一路上，当我们遇上美丽景色，想拍照时，随叫随停，而且恨不得把所知道的都和盘托出，给我们带来一份好心情。

我们终于在一路颠簸、一路风景中到达了目的地，虽比预期的时间迟到一个多小时，但大家还是谈笑风生、生龙活虎，毫无疲惫之感。此时我若有所悟：人生就像一场长途跋涉的旅行，当我们在追求目标的过程中，经常只关注最终的目的地，而忽略了沿途的风景。然而，最美的风景往往不是在目的地，而是在前往目的地的路上。当我们放慢脚步，用心感受周围的一切，就会发现这个世界处处是景，充满惊奇和美好，哪怕是风雨也是景，千万别急急匆匆赶路而错过一路走来的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