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荣楼

很久没搭公交车了，有时竟还会怀念。

那天，我特地带了几个硬币，准备去搭一趟公交。车来得很快，没有让我在树荫下等太久。一个人突然向我打招呼，我想不起来他是谁，但还是跟他寒暄了几句。上了车，投下硬币，听着它们清脆的下落声，我满足地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工作以后，坐公交车的次数越来越少，但每次坐都会有不一样的感受和惊喜。车看起来是新的，行驶起来很平稳，恍惚间好像处在闹市般。只是近处的风景，还有那充满地域风味的闽南话，将思绪时不时拉回到乡村。

时光和道路就在飞扬的尘土中，被远远抛在后头。

车靠站的时候，我下意识地扶了扶前面的扶手，然后挺直了身子，有点不适应。车门开的时候，上来了四位老人。一上来，那位戴帽子的老爷爷刚坐下，就遇到了熟人，然后他笑呵呵地打着招呼，说他们四个好兄弟今天要去晋江五店市玩，后面三位站着的老爷爷也笑了，随后就是一阵爽朗的笑声。这一阵笑，让本来安静的车厢都温馨了起来，不少人也跟着笑了。

车过每一站的时候，他们都一直认真地看着地名，因为要转车，生怕会坐过站。他们的一举一动似乎都牵动着车上的人，一位妇女热情地告诉那位戴帽子的老爷爷，告诉他应该在哪里下，然后搭哪一路车。老爷爷听得很认真，然后在即将到站的时候，开始呼唤自己的同伴，接下来就是这样一阵闽南话对话。

戴帽子的老爷爷说：“诶，各位啊，下一站要下车咯，快过来集合。”

“还没啦，还没啦，你不要七报八报，到时候要走很远。”其中一位离得比较近的老爷子回应他，说完还轻轻地用手打了下他的帽檐。

“等下，等下，不要急。”另外两位也附和道。

这一阵说，倒让那位戴帽子的老爷爷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不！应该是小孩子般的那种害羞。他害羞得低下头，笑着说：“好啦好啦，不要打我帽子，等下打坏了。”

车里人们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有的说可以，有的说不可以，然后在莫名的小吵小闹中，他们似乎得出了结论。

那时候，大家都轻松地笑了，我也笑了，甚至有些感动。

车终于到站了，他们依次下了车，我才得以好好看清他们的容颜。看着他们在站台互相说笑打闹的样子，像是四个第一次出门闯荡的小孩子一样。

岁月留下了自己的痕迹，他们满头白发，皮肤变得暗淡，行动也不那么灵活……他们老了，但是他们的心依然年轻。我在他们的脸上看不到岁月沧桑带来的疲倦，而是充满着活力和快乐，享受着生活带给他们的乐趣。

我想，也许等我老了，也能像他们那样，带着老伴、孩子和一群朋友，带着对生活的感恩，不惧岁月，不畏风雨，尽情地享受生活，那该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愿时光不老，岁月长青，哪怕我们到时都已白发苍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