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泽雄

七月修辞

如果一片叶子是对一棵树的修辞

台风来时，凡是枝叶茂密、修辞繁复

大多一败涂地。大王棕是

风对顶冠部分的修辞

叶落未见杆折；老榕树，是褐根

对枝叶与树杆的修辞

树形庞大而风无折。要么弱冠

小而不招风催；要么根深树杆壮，直接无视

铺子、幌子、客人、夕光

是对老街旧巷的修辞，台风来时

所有多余的词都退避三舍。门窗紧闭

有人在监控、吹哨，在巡堤护坡

祈祷台风，安然过境。浪花是江河湖海

用旧的修辞

火焰，是七月唯一的修辞

低压涡旋，将海洋和天空卷起

移走、烧毁——

台风眼

在广阔的洋面上，上升的气流

在揉搓、挤压，在源源不断

加入地转偏向力，带动一个气旋起飞

旋涡中心的那只眼睛

像宇宙的一个黑洞，被围困在

我的诗歌里

受困于夏天的烈焰

受困于洋面

这个庞大、毁灭性的涡旋

——海洋一旦旋转，天空也会加速

膨胀的气流，不断上升

又坠落的脸庞，凿穿或者

打入风暴的内部，台风眼里的水

没有溢出。作为台风唯一

平静的地方，它需要

多大的一颗心脏

才能镇住、熄灭这场风暴

台风过境

强气流摩擦产生的嚣叫。持续

一阵紧似一阵，穹顶

都要被掀掉了，台风就在耳边登陆

触手可及。暴雨遭遇风的裹挟

又像是退隐在风中

在积聚破坏力。海水漫漶

道路、街市，被暴风雨统治

一片狼藉。折断的、连根拔起的树

一一被大风抛弃

多数树冠还在倒伏、叩首

又一次次，被风纠正，它在反复考验

一棵树的韧性。气旋形成

加速、疯狂之后，最终在陆地上

能量锐减、衰竭

然后毁灭。台风过境

事物不能一概而论，被低压

气旋带飞的天空，它还搬运了

多大一座水库……

台风过后的一场大雨

天幕低垂于暗处。雷电撕开

一道道隙缝，大雨倾覆

又像暴雨里夹杂、携带了闪电与滚雷

我们习惯了这种下雨方式

视觉与听觉

相互强化、交织，一场盛宴

谁都没有缺席

明显，风退居幕后

不像台风过境时，暴雨被风裹挟

风掩埋了一切，直到气流

摩擦的嚣声减弱、退出。风暴与洪水

都极具破坏力，风被诸多

神话驾驭，人类惯于与洪水搏斗

台风也携带了大量雨水，风把它们

隐藏在旋涡里。此刻

台风已移至别处，窗外这场大雨

似乎，在进入它的尾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