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b版:五里桥 上一版 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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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雨天,想起一个陌生人

留婉珍

乌云悄悄聚拢,天上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雨水打在学校操场零零落落的大小石头上,像奏响着一曲动人的旋律。这是二十几年前的一场黄昏春雨。要是在平时,我早已和同样爱好吟诗的同事小蔡老师站在教师宿舍的走廊对上了,“春来街砌,春雨如丝细。春地满飘红杏蒂,春燕舞随风势。”“春雨满,秧新谷。闲日永,眠黄犊。”假装很文艺的样子。

但那天的我们一刻都不敢停留。这是春季开学后的第一个周末,学校没开火。学校建在乡野上,冷冷清清的,山风从破窗户吹进来,像野狼在嚎,老师们都回家了。上完最后一节课,我又冷又饿,骑上自行车快速往家方向奔去,那悠悠古道,泥泞不堪,一路的冷冷雨,阴阴风。车骑到晋江永和巴厝村边小道,天已经暗下来了,当年还没路灯。我一边往前骑,一边听到后面好像有响声,吓得我头也不敢回,只能加大脚力,幻想着能把后边的人甩掉。

“嗒嗒——”一阵刺耳的声音从后面传来,糟糕,我的自行车掉链子了。我只好下车,转过头,夜幕下的山路空无一人,刚才可能是幻觉。我尝试着把链子放进齿轮里,但链子不听话,其实我从未动手修过自行车,连车上的螺丝快掉了,我也不懂怎么旋进去,更何况修链子。天色越来越暗,我只好牵着自行车往前走,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害怕得心快要蹦出来。

绝望之际,我忽然看到从路边的一座两层红砖大房子里走出一个陌生人,他走近了我,我才看清是个穿着一身蓝衣蓝裤的年轻男子。年轻男子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很斯文,我想:他可能是回乡过春节的华侨,也可能是在外地工作回家过年的知识分子。他问我怎么回事?我指着自行车的链子带着哭腔讲了事情缘由。几分钟后,年轻男子把我的自行车链子修好了,他的两只手黑油黑油的。感谢的话我还没说出口,他又问我从哪来?到哪去?然后快速进屋牵出一辆比我那辆还新的自行车,把我护送到了永和街。我说,快到我家了,这里比较热闹,我不害怕了,你回去吧!他才往回骑,消失在茫茫的夜幕中。

这条上班之路我骑了整整五年,每每从他家门口经过,我总要有意识地抬头望望,无奈那名男子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从此,我再也没见过他。那时因为少女的羞涩,我不敢注意看他的面容,但二十多年后,甚至年老后,他一身的蓝衣蓝裤永远印在我的脑海里。

几度花开花落,那蓝衣人何在?那自行车何在?如今,唯有这千年不变的杏花雨带我回到二十几年前的那个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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