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添丁

“父亲常说，人这辈子就两个债，送父母上山，养儿女成人。”《父亲的债》，既是书作者张百隐对于父亲“为人父”的窥探和领悟，同时也是对于自己“为人子”的思索和表达。父子两代人，彼此在血浓于水的深沉触碰中靠近、理解、动容、接纳和融化。我想这必定是这本书轻易打动我们的地方。

作家德莱赛认为，真实是人生的命脉，是一切价值的根基。《父亲的债》饱含着浓烈炽热的真实感，没有华丽的修饰辞藻，没有精彩的故事情节，一切如此平淡平常，令人感觉不出存在多余热情成分，这并非作者刻意为之，而是“债”这一略显沉重的枷锁使然。全书截取的若干生活片段，尽是朴实无华的日常细节，它们有的构成时间脉络，有的链接地点线索，有的衬托人物牵引，伴随一段段琐碎直白叙述，读者很容易了解人物的来龙去脉及事件的前因后果。这个过程不仅没有消耗掉善良读者的阅读兴趣，反而还帮助他们从中发现或多或少自己的“影子”，这种“对号入座”的惊喜收获源于作者骨子里流淌的真实之心。《父亲的债》试图以一种真实表达另一种真实，我们也在一次次袒露的真实对照中看清楚了创作者的内心，当然也成功叩问了自己的本心。

父爱如山。山有多少沉重，父爱就有多少厚重。债有几分，情就有几分。《父亲的债》中的父亲平凡而渺小，仅仅只是那个平常年代无数普普通通父亲中的一个，他的全部思维都在生计、奔波、操劳中反复打转，“借债”和“还债”让他与现实生活剪不断理还乱，并且构成了他生活的全部。父亲用专属于自己的理解和方式对待生活、顽强生活，并且克服生活带给他的艰难困厄以及一系列措手不及，虽然有的时候也表现出“小聪明”“小算盘”“小伎俩”，但这一切又有什么要紧呢？这原本就是我们的父辈曾经有过的共同模样。

生命生生不息，代代相承相继，人生之“债”，名目繁多，有借有还，谁也逃脱不掉，这该是活着的人们不可回避的“必修课”。《父亲的债》作为一部寻找之作，寻找什么呢？寻找我们父辈走过的路，寻找自己在走的路。寻找是反思，也是淬炼，更是升华。寻找需要无畏和勇气，但同时也让创作者更加有底气自信，最终也让人物更加通透饱满。《父亲的债》借助不遗余力描写刻画赋予“寻找”别样意义。阅读《父亲的债》，认识书中的父亲及作者，谁能否认自己不是在敲击碰撞中更为清晰完整地认识了父辈、认清了生活本身，谁又能否认自己没有从中受到点滴启发呢？《父亲的债》揭示一个朴实无华的道理：上一辈人曾经遭遇过的“债”，我们这一辈乃至下一辈也都会再次经历，我们的祖辈们以生命浸润而成的基因，无私给予了我们丰富的生命滋养。我们首先是寻找的直接受益者，我们也理所当然地成为寻找的接棒者。

现实的父亲，连同脚下的土地，两者传递出滚烫热烈的生命热度。通过勾勒还原父辈的人生历程，进而全面完整审视脚下的土地，这是来自个体生命的从容和自觉。《父亲的债》叙述者脚下站立的土地，地处福建东南沿海，人们祖祖辈辈靠海而生，海洋性格造就了爱拼敢赢的独特气质性格。细心的阅读者不难从中发现，《父亲的债》还用了不少笔墨渲染改革开放时代背景下蜕变的土地，随之而来的还有人们种种挣扎、改变以及浴火重生，让人印象深刻、感同身受。从这个意义来理解，《父亲的债》更是作者对于生于斯长于斯土地的深情馈赠。在父辈眼里，我们都是一群长不大的孩子；在大地面前，我们都是一群嗷嗷待哺的婴孩。“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我们乐于用这种极度渺小却又极其虔诚的方式，向我们的所有父辈、向我们的大地母亲，奉献上一份真实、真诚而又真切的个性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