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水梅
笋干炖猪手、酸笋炒肉片、咸菜笋、笋丝炒蛋、油焖笋、土猪肉咸笋饭……当我们再次抵达那个小村庄时,已经接近午饭时间。进门后没有寒暄,直接在卿家的小厨房和客厅里支起来的圆餐桌之间游走,心满意足地感叹完毕之后,先拿手机拍了照片,九宫格里的幸福感瞬间溢出屏幕。我用文字注解:“二十多年后,重回参加工作的第一站,中国好同事为我准备的全笋宴。”很快,有许多朋友点赞和评论,其中一条令我印象尤为深刻:“这不是为同事准备的,简直是家人级别的!”那天,我们吃得十分开心。于我而言,大山里的竹海并不陌生,舌尖上的味觉记忆也并不陌生,涌上心头的感动自然是随着岁月的沉淀历久弥新。
时光悄然过去近三十载,当年青涩的我们,在大山的三尺讲台上,满腔热情却感觉收获的尽是琐碎和无奈,哭过也笑过。转眼已是接近知天命的年龄,曾经的困顿、迷茫,曾经那么想要逃离的琐碎日常,现在回想起来都成了美好。
后来,我们中的大部分人纷纷离开了那座小山村。为我们做全笋宴的卿依然生活在那里,对于那片生她养她的土地,她当然有着比我们更深刻而难以言说的深情。时光荏苒,离开的我们,在城市的喧嚣里渴望寻找一份宁静。卿却在她的家乡安之若素,怡然自得。偶尔电话联系,总是无限怀念过去,回首往事里的那些点点滴滴。
卿是重感情的人,每年都会把“春天的味道”捎来给我。有时候是毛茸茸的裹着黑衣的春笋,一颗有五六公斤重;有时候是她自己制作的“笋脯”,装在一个个透明的矿泉水瓶里。每天会有一辆小客车从山上开下来,卿就把笋寄开车的师傅带给我。当我收到笋后,她还总耐心地教我怎么煮那些笋会更好吃。
“我给你再寄一些笋去,不然要等明年才吃得到了。”卿在电话里说。当她得知我回到小镇上、与朋友们讨论关于笋的话题时,我明显听出她声音里的雀跃。次日,卿的“爱心笋”准时抵达。穿山越水带回家的硕大春笋被我剥去笋衣,然后切成块状,放到开水里煮开,捞干晾凉,再用保鲜袋分装。放进冰箱前,每个保鲜袋里都加一些水。“等要煮的时候,连同那些冰块一起下去炖肉,不要等化冻再煮,就不影响口感。”其实,早有人向我科普保存笋的方法,按部就班做起来并不难。
我在微信里对卿说,我想把让笋保存美好口感的方法写下来。朋友中有人半是提醒半是调侃:“人家会恨你的,我们连新鲜的笋都没吃着,你还想着速冻,哈哈。”卿看了我的微信回复说:“明年笋季,争取让冰箱放不下,欢迎回来走走、看看!”行文至此,我心里美滋滋的。回忆里那些亲切的面孔、青蛙的鸣叫、傍晚的炊烟,热热闹闹,次第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