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杨静雯
过完春节，李胜奕又开始在家中整理起了晋江布袋木偶戏的传统唱腔曲牌。虽然早已从晋江掌中木偶剧团退休，但他一直没有闲着，不断挖掘、记录、整理，在“非遗”保护和传承的道路上继续散发着光和热。用他的话说，“我和木偶戏是注定的缘分。”
晋江布袋木偶戏指泉州地区掌中木偶戏，又称南派布袋戏，是晋江一带地方传统戏剧，多年来得以经久不衰并传承至今，离不开其背后一代又一代传承人的接力保护。今天，我们一起走近国家级“非遗”传承人、国家二级演奏员、作曲家李胜奕。
“长大后我要考进木偶剧团”
李胜奕出生于1955年。1岁时，由于父亲工作调动，李胜奕来到了晋江安海镇，开始了他与音乐、与布袋戏的缘分。
李胜奕小学一年级便开始学习笛子，“当时我们学校有一位从军乐团转业过来的老师，我就是跟着他学的吹笛子。”当时，晋江木偶剧团也驻扎在安海，而且就在李胜奕放学回家的必经之路上。
“我经常去看他们排练。刚开始还站在门外，后来就走进去，也不怕生。”在和剧团接触的过程中，李胜奕得知，他们经常到全国各个地方巡演。彼时交通不便，出一次省都不容易，更别提全国到处跑了。大抵是有几分孩童爱玩的天性，又或是渴望看到外面的世界，李胜奕暗暗给自己定下目标——长大后要考进木偶剧团。
因为年少学笛，1966年进入养正中学的李胜奕已经小有名气，当地高甲、木偶剧团有演出时，常常会邀请他一起随队演出。渐渐地，李胜奕和布袋戏的缘分越来越深。“我总觉得布袋戏特别可爱。”李胜奕不自觉地晃动着脑袋，灵动得像表演木偶一般，言语间的喜悦，就如孩童遇到了心爱的玩具，是一份纯粹而真挚的喜欢。
年少成名的李胜奕，在大多数人眼里，是天赋异禀的。但在他看来，并不尽然，“学音乐不能光靠聪明，要勤练，练到一定时候自然会发光。有人早有人晚，但最重要的是坚持。”
初中毕业后，作为安海公社宣传队的一员，李胜奕被分配到水泵厂。1978年，他得知晋江木偶剧团正在招人，当下便决定放弃水泵厂的工作，母亲听说后十分生气。“我妈当时不让我去，她觉得为什么好好的一份工作不做，要跑去考剧团。”但耐不住喜欢，李胜奕还是自己偷偷跑去考试了。
“要守住木偶传统曲牌”
进入剧团后，李胜奕师从晋江布袋木偶戏名家陈天宝、李伯芬，开始系统学习布袋戏传统音乐。“你要守住木偶传统曲牌。”这是刚进团时，李伯芬老师对李胜奕的叮嘱与期望。当时，招收的新团员都是从事乐器演奏，作曲相对比较冷门，“但总要有人做幕后工作。”李胜奕心想。
进团后不久，李胜奕开始接触作曲。从演奏转向创作，并非一朝一夕之功，“刚开始从小戏开始记录，老师唱什么我就把它记下来，这样乐队就有谱子能看。”当时，李胜奕每周都必须反复吟唱两首传统曲牌直到背熟。现在在他的家中，仍然保存着当年陈天保老师赠与的《闽南傀儡戏传统曲牌集录》。这份1981年的“古董”，泛黄的牛皮纸上，还清楚地留有当时李胜奕圈圈画画的痕迹。
1987年，晋江木偶剧团受邀到菲律宾演出，时任团长的苏统谋告诉李胜奕：“这个大戏，你来作曲。”接到这个任务，李胜奕深感责任重大。他反复研读剧本，分析唱段、场景，感受情绪，思考每个角色对应的曲牌。“这是一个艰苦活啊！”李胜奕回忆道，经过十来天的苦心创作，他终于作出了曲子。而这，也成为其创作之路的关键一步。
从艺数十年，李胜奕先后创作、整理、改编大小剧（节）目50多部，参与抢救传统剧目《玉杯记》《金魁星》等10多部，曾获2000年文化部文华新节目奖、第十一届上海国际木偶艺术节金玉兰作曲奖等多个国家级奖项。他致力于晋江布袋戏音乐的研究、传承与传播，曾数次应邀赴北京大学、中央音乐学院、中国戏曲学院等高校巡演讲学，数十次随团赴欧洲、东南亚各国及我国港澳台地区进行文化交流演出，以实际行动践行着一名“非遗”传承人的责任。
“这些学员就像我的孩子”
与布袋木偶戏相伴的数十年里，李胜奕不仅专注打磨自身技术，更心系传统文化传承。在团期间，他深入安海、池店、东石等街镇小学寻找苗子。
从传统傀儡调学起的李胜奕，深知传统音乐对舞台表演的重要性，布袋木偶戏讲究木偶表演与音乐的默契配合。因此，在教学中，他要求学员不仅要学表演，更要学习乐器，有的演员不理解，他就循循善诱。“我自己刚开始学的时候也会抗拒，不喜欢死记硬背。但是这一关是不可跳过的，要慢慢和演员们沟通。”看不懂曲谱，就从零开始，一点一点教，通过排练新戏，无论大戏小戏，李胜奕都恰当地融入三四首传统曲牌，让演员在戏中学习。
为了锻炼新人，李胜奕经常带领年轻演员参加大赛。1997年剧团排练《五里长虹》时，一批新学员还没毕业，“我们就把他们一起接过来，参与长达半年的排练。”学员们毕业后，李胜奕又带着他们到桂林演出将近半年，极大地提高了他们的演出水平。“这些学员就像我的孩子，进团的时候20岁不到，现在很多都是剧团的顶梁柱了。”谈起爱徒，李胜奕言语间尽是自豪。即便是2015年退休后，他仍心系布袋木偶，无论是帮助剧团排练还是继续音乐创作，始终保持着一腔热忱。
虽年近古稀，但提起自己所热爱的布袋木偶，李胜奕眼睛里所闪烁的光芒，似乎让人看到了数十年前，那个站在剧团门口窥探排练的孩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