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b版:五里桥 上一版 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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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鑨洋楼叙事

红 波

一条种着柠檬桉的雅静小巷,紧靠晋江市梧林传统村落原住民区域,位于景区后落。尽管离主景区只有30米,但游客罕至,只有几个熟门熟路的小学生、村民说笑着,行走在飘有落叶的石板上。

一幢典雅的3层洋楼——德鑨楼,就坐落在小巷的拐弯处。

或许是因缘际会,我在4年前第一次来到梧林。

当时,我与同事行走在梧林村道上,边走边讨论关于这个村的许多事务。走着走着,在石板小巷的拐弯处,一座欧陆风格的门亭突然跃出来。门亭用水磨石刷面,也就是一种用水泥和碎海蛎壳或白色的小石子涂抹的装饰。门亭上写着英文字母:Chua Tek Leong。我眼睛一亮,这不就是主人蔡德鑨名字的闽南语发音吗?

来到德鑨楼一楼。大门用闽南特产的花岗岩石构筑,上面刻着横批“济阳衍派”,说明房主姓蔡,其祖先曾经分封在河南济阳郡(今兰考)。两旁是冠头联:梧桐栖凤种人杰,林木参天得地灵。

二楼厅堂隔扇描着寓意吉祥的工笔画,写着朱熹的《训蒙诗》,字迹历久弥新。

爬到三楼,见到一块横匾,上面刻着“Tek Leong building 1932”。闽南语贴切地和英语融合,就像熨过一样平整。

中国日报的李雪晴记者说,歌手蔡依林(Jolin Tsai),她的姓就是“Tsai”。李雪晴说,还有不少蔡姓人用“Chua”作为自己姓氏的拼音,比如说歌手蔡健雅(Tanya Chua),还有那位使许多美国人对自己教育方式产生怀疑的“虎妈”蔡美儿(Amy Chua)。

很明显,她们是闽南人的后代。“Chua”更贴近“蔡”字在闽南语中的发音。在南洋,有不少人也都姓“Chua”。

闽南话和英语的交互不是一厢情愿,而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英文中的tea,茶的闽南语发音,就是通过海上的贸易交流,经印尼爪哇,被“海上马车夫”使用在荷兰语中,最后被英语完整地保留下来。

姓和tea都是一种索引。

华人遍布全球,很多都历经数代,但通过姓,我们还是可以搜索到他们血缘中的祖先。

像茶一样,品到深处,余韵醇厚。

闽南人靠海爱海,善使舟楫,以海为生。据荷兰学者莱格尔盖尔格尔在《爪哇土地和民族》一书中称,中国人在九至十世纪便已来到印尼。

明清交替之际,闽南海商更是“走洋如适市”,主掌东南海上贸易600余年。

清末民初,国弱积贫,民生凋敝,许多闽南人背井离乡,沿着先辈的路线,到达南洋。他们大多经营零售业,与土著女子通婚、生子,儿子称为“峇峇”(Baba),女儿则称“娘惹”(Nyonya)。

虽然华侨在南洋辛苦打拼,终成当地一股不容忽视的政治、经济力量。但他们的心像厝上的燕尾脊,始终想飞回故土。

上世纪三十年代,梧林华侨在菲岛陆续事业有成,于是携带欧式的建筑图纸和技术,结合闽南的建筑文化,甚至直接聘请英国设计师,从国外进口水泥和钢筋,回到故乡,建造了一幢幢哥特式、罗马式、中西合璧的番仔楼和洋楼。

楚霸王项羽说:“富贵不归故乡,如衣锦夜行。”所以梧林华侨在异国他乡发达之后的第一件大事,就是回故乡“起大厝”。

德鑨楼一楼大门是中式结构,“对看堵”开着一对象征平安吉祥的花瓶窗,门墙上装饰着细腻的鳞状花纹。

二楼的窗户安装着彩色印花玻璃,地面铺六角闽南吸水红砖,房里则放置漆金画的闽南红“眠床”。似乎可以遐想近百年前白瓷银叉与筷子、公鸡碗的跨界混搭,以及白舞鞋缀着留声机的音乐,在红砖上轻点而过的光景。

三楼更漂亮,有一个大露台,筑着一个1米高的四方形水塔。据说,当时主人的儿子将木板铺在楼梯上,然后雄赳赳、气昂昂地开着一辆英国产的摩托车到楼上,用摩托车的马达抽水,然后通过管道供各楼层使用。

站在露台上,可以眺望近处的灵秀山,翻过山,就到了海。

这是一幢中西文化交流的房子。它的灵魂,一半肇始于海的那头,一半驻留在故土摇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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