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武
在闽南,榕树随处可见,房前屋后、路旁溪边、林地公园……不拒沃土,不嫌瘠地,随遇而安。一棵棵小榕,历阳光风雨霜露,现茁壮蓊郁之姿。苍劲的树干、繁茂的枝叶、独特灵逸的气根,盘根错节,恣意延伸,张力无形,并往地底更深处拓展。
窗外不远处是沿海大通道,这是一条繁忙的路,从早到晚,轰鸣声不绝于耳,多亏路两旁挺拔绵延的绿榕,可养眼安神,拂去滋扰心灵的喧嚣。大明诗人姚粦有佳句:“榕树排衙染绿天。”四季常青,绿意盎然,我也爱浓郁深沉的榕树。这些大自然的绿伞啊,遮蔽炎阳,赐予行人丝丝清凉。
草木葱郁欣荣,榕树于苍翠静穆中,显苍劲浩然之气,特别是榕树王国的长者——古榕,其仙风渺渺常撼人心,令人叹为观止。“榕树老参天”,古榕坚硬奇特的树干,褐色飘逸的气根须,镌刻了悠悠岁月的履痕。“榕树紫垂髯”,那一根根飘逸、一绺绺低垂的褐色胡须,就是一个个沧桑的符号和印记。触摸古榕的褐须,好似在抚摸逝如斯夫的光阴。在这个风光旖旎的闽南小城,邂逅古榕,激动人心。
也许是百年前吧!一粒榕树的种子偶然落在一间大厝的屋瓦上,在阳光雨露的滋养下,它成为一株幼苗,自然不乏奇迹。风儿不经意把小树苗吹落在院中的空地,大地母亲给予它更多的滋养和生长空间,它在院落一隅孤独却欢快地长大。时光静静地流淌,它繁茂的枝叶伸出院外,漫过院墙,比高屋脊。在一片片红砖古大厝中,这一抹秀美的绿意成为点缀,不可或缺。
某个春日,我走进这座宁静大厝的院子,游人络绎而至,大家都兴叹那前所未见的庞大根族。这些经年累月蔓延开来的根,密密匝匝,层层叠叠,覆盖地面,不留一丝缝隙。巨根和小根,盘根错节,如游龙从树头游向远方,在岁月的游动中又滋生小龙,大小游龙若即若离,奇形怪状。时光萌发潜滋暗长的动能,以无形化有形,衍生这么庞大的根族,蔚为大观。这颗巨榕位于梧林旅菲华侨蔡德卫宅邸内。
在摩尼教遗址草庵,也有一棵苍劲古榕,它盘踞在草庵后山坡上。伫立古榕下,感百年光阴倏忽。古榕在蓊郁绿树中,颇显伟岸雄奇。古榕树干坚硬如顽铁,想必是百年风雨的洗礼、电闪雷鸣的锤炼。古榕虬枝盘逸斜岀,枝叶如华盖蔽日,荫庇那片山坡。硕根深入瘠贫的沙石,展现无比的韧性和强大的刚力。
树旁有一磐石,“根盘百曲石间生”。古榕的一些气根如钢钎扎入岩石,这滴水穿石般的韧劲,震撼心灵。巨榕非孤榕,旁边还有枝繁叶茂的榕树,其中不乏“石中榕”,像竹石“立根原在破岩中”,生命的赞歌在我的心中默默唱响。鸟雀在枝叶间啼啭,渲染圣地的幽静空灵。古榕浸淫了草庵的悲悯禅音,萦绕了袅袅香火。我端坐古榕的石凳上,享清清的阴凉,此刻心静如水,皈依空灵。
访金井曾坑五棵巨榕组成的榕树林,纯属偶遇。百年古榕群位于村子中央、一片幽静小土坡上,堪称小镇奇观。五棵百年榕树,静静地生长在这片黄土坡上,历岁月嬗变,睹人间芳华。其中一棵三百多岁了,实乃树中的王者。五棵巨榕长势奇特,气根落地生根,或立,或坐,或卧,或拉手,或缠绵,或凝望,千姿百态,风情万种。古榕群树冠如巨伞,细叶翠绿,树枝伸向蓝天,浓荫方圆百米,瑰丽万千。褐色悠长根须在空中飘逸,古风浩荡飞扬。
古榕有老藤缠绕,相依相偎,细语呢喃久远的故事。古榕群的存在是一个奇迹,在上世纪五十年代,许多树木被扔进了土高炉,化为熊熊大火,去烧炼所谓的钢铁,唯独这几棵大榕树躲过一劫,茁壮成长,蓬勃参天,荫佑这方水土和乡亲。那些“护树使者”真是榕树的救星,人间的大功臣。斗转星移,海滨小镇温馨祥和,五棵巨榕已成榕树林公园,来此可品古榕悠悠神韵,感巨榕奇伟古风。
古榕有长者之风、隐士之逸、王者之气,梧林巨榕之奇根、草庵古榕之破石、曾坑榕林之雄姿,可见一斑。岁月赋予林木以磅礴之力与撼人奇风。榕树王国还有太多神奇的故事,有太多动人的传说。我期待能邂逅更多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