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扬
德化水口有名山,因山上巨石似牛,故称“石牛山”。
当我随着如织的游人,登上海拔1782米的石牛山主峰,极目远眺,不禁豪情满怀,牛气冲天。但见远处,群峰层层叠叠,山间云雾缭绕,犹如蕴藏着千军万马。近处,那散落在山坡上、掩映在翠林中的一块块大石,就像一个个蛰伏的勇士,当祖国召唤时,便会一跃而起。
我忽然明白了,抗日战争期间,福建省委机关为什么会南迁到石牛山麓的坂里,领导全省人民,与日寇和国民党顽固派做斗争!
福建省委机关南迁,是当时的省委根据斗争形势的需要而做出的一个重要决策。1943年秋,国民党顽固派加紧对闽北地区进行围剿,时在闽北的中共福建省委机关活动非常困难。为了打开局面,省委遵照党中央关于“隐蔽精干”的重要指示,作出了省委机关南迁闽中的战略决策。1944年3月,省委机关和闽中特委机关陆续从永泰青溪转移到如今的德化县水口镇昆坂村坂里自然村。5月,省委武装主力与先期到达的各武装力量在坂里会合,胜利完成了省委机关南迁的重大任务。坂里,从此在党史上熠熠生辉。
站在石牛山上,往远处眺望,我的目光专注而又炽热。穿透那历史的尘烟,跨越了时空,我的眼睛犹如插上了翅膀,在群山间翱翔。我凝望着,我倾听着,我沉思着……
咦!那弯弯曲曲的山路上,走来了一列队伍,他们衣衫褴褛,却步伐坚定。村口的一栋两层小木楼,走出了一位老大娘,她远远地挥着手;等队伍走近了,她又热情地端上了热茶……
我把目光向前延伸,小木楼大厅上悬挂着一块牌匾,上面的字迹清晰可见——岐山堂。我知道,这是我党的一个重要地下交通站。
这是1943年的冬天,来自大田的游击队在时任闽中工委书记林大藩的率领下,来到了德化县水口镇的毛厝,吹响了省委机关南迁的前奏。
岐山堂亮起了不眠的灯火。我看到,毛厝的地下党员们,正围坐在一起,探讨着如何迎接远道而来的队伍;我看到,村民们正谈得火热,商量怎样给省委机关筹粮送物;我看到,游击队员们谋划着,如何攻打国民党反动派的乡公所,收缴武器,破仓分粮。
而不管是什么时候,岐山堂的房前屋后,始终是那位老大娘忙碌的身影。她张罗着给游击队送饭送菜,而自己宁愿吃野菜;家里的一头黄牛,那是她准备用来置办寿材的,她毫不犹豫地卖了,钱全部给了游击队。她的两个儿子参加了游击队,其中的一个儿子,新中国成立后成了德化县的第一任县长。敌人盯上了她,她三度遭到抓捕,受尽严刑拷打,因受重伤而致残,可她置生死于度外,始终没有透露党和游击队的秘密。她叫黄冬,人称 “革命老妈妈”。
如今,岐山堂的主人黄冬已不在了,小木楼在岁月的侵袭下,也显得有点破旧了,但它背后的棵棵百年樟树依然青翠挺立,散发着钢铁般坚强的意志……
我的目光,越过了一道道山梁。在一个叫坂里的小山村,我听到了一阵激昂的歌声:我们的红旗就是战旗,为着红旗扫荡杀敌,千万条臂膀高高举起,养活了我们的战斗旗……
我睁大眼睛,努力寻找着歌声响处。咦,会是哪里呢?哦,找到了!就在坂里后山的竹林深处。这里叫牛寮沟。
这是1944年的春天,平时人迹罕至的牛寮沟,此时变得热闹非凡。在几乎密不透风的竹林里,新搭盖起一间间竹棚,上百名省委机关干部和游击队员就隐蔽在这里,休整、学习和训练,日子过得异常充实并充满激情。
这边会议室,正进行着整风学习和革命气节教育。一份份重要革命文件,伴着印在毛边纸上的《顽强斗争者》刊物,从这里飞向了八闽大地。
那边练兵场,杀声震天,游击队员持着各种各样简陋的枪支,正奋力向前刺杀。
在每一天的早晨,牛寮沟都会升起鲜红的旗帜,那充满激情的《红旗歌》便会响起:我们的红旗就是战旗……
而在一个夜晚,在山下坂里的一间民房里,在昏黄的灯火映照下,全村22户的户主,正一脸的神圣,逐个在一张纸上签名立誓。这是一份公约,上面写着:要拥护共产党;要保密;要帮助采购粮食……坂里村的村民与省委机关的代表歃血立盟,这段佳话为省委机关南迁的历史增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正是由于坂里、毛厝等村群众的支持与拥护,省委机关进驻坂里期间,没有遭到敌人的骚扰,没有损失一枪一弹。1944年6月中旬,省委机关安全顺利地离开了坂里,村民们迅速烧掉竹棚,平整操场,并就地种上了蔬菜,以致后来国民党派兵过来搜剿,却找不到任何机关驻地的一点痕迹,即使抓了一些村民进行拷问,也没有得到他们想知道的情况。
但省委机关南迁的这段历史,如坂里村口那矗立的一座纪念碑,已永久地铭刻在人们的心上。我看到,如今的坂里,已建起了一座中共福建省委旧址陈列馆,并被列为福建省爱国主义教育基地、党史教育基地和国防教育基地。人们在牛寮沟,依照当年的模样,重新搭盖起一间间竹棚。寓意1944年的1944级台阶,将陈列馆与牛寮沟连接在一起。每天,都有许多慕名而来的人,沿着台阶,走向历史的深处……
我站在高高的石牛山上,向着远方深情地凝望。一种信仰,如火焰般升腾;一股力量,在内心深处激荡。这种凝望,是对党史的一种沁入心扉的学习,更是对当年那段血与火岁月的重温与礼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