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雅
农历五月,山水都醒够了眼,漫山遍野的青绿在风中招摇。儿时的端午,那遥远的山村记忆,岁岁年年,点点滴滴,也缠绕着青绿。青青艾草、碧绿粽叶是记忆里端午最清亮的颜色。
记得那时的端午节,是祖父祖母相当重视的大节,过节“五子”必须齐全:包子、粽子、蒜子、鸡子(鸡蛋)、果子(艾米果)。包子、鸡蛋、蒜子都是农家平常物。艾果和粽子是端午才有的,我不爱吃面食,所以糯米做的粽子、面粉和成的团子,都不是我的菜。我不热衷粽子,可我喜欢看祖母包粽子,也喜欢看着老屋厅堂上挂满一串串粽子,像年画里的丰收时节。端午节前两天,祖母就准备好了粽叶,这粽叶像放大版的青竹叶子,鲜亮碧绿的青竹叶子,浸在井水里特别好看,一片一片叠在一起,水清叶翠,让人赏心悦目。拎起一片竹叶,看着透明的水滴沿着叶脉滴下来,不禁就会想起“竹露滴清响”的清雅诗句。
祖母把新出的糯米浸泡了,每颗米都胀鼓鼓的,放了明碱搅拌。包粽子是个技术活,每一片叶子先擦拭干净了,再把粽叶子旋成漏斗样子,装上搅拌好的糯米,然后放红豆或者豆沙等,再用细麻绳绑紧,松紧要适度,绑好的粽子看起来像是被五花大绑了,十几个拴在一起,等上锅蒸熟了,悬挂在厅堂上,通风通气,半个月都不坏。祖母手巧,她嫌弃别人包的粽子,她的要求高,每个粽子得匀称,上头方,下头尖,祖母包的粽子都是苗条秀气型的,不像其他人家的,敦敦的、过于饱满。端午早上,祖母剪了十几只上锅蒸热了,在碗里盛了白砂糖,素粽必须蘸糖才好吃。剥开粽叶,清香扑鼻,其实我只想闻着就够了。我爱吃糖,挑了一个最小个的粽子,沾满了厚厚的白糖,咬一口,全是甜味。当然,还有粽香味,粽子相当Q弹,有嚼劲。粽子耐饱,吃两个我就腻味了。
端午那天,家里大门两边挂上了两簇艾草,每个房间的门楣上也挂一簇,艾草是祖父一大早去山上采来的,这艾草长得忒结实葱绿,味道浓重,屋前屋后都是艾草味道,据说这味道可祛病驱邪。勤快的祖父老早就把院子打扫干净,把落叶杂草还有旧岁的干艾草堆在一起,烧起了火堆,熏得满院子的青草味道。砖瓦房容易潮湿,熏上了艾草味的庭院,显得干净卫生。
那些轻轻浅浅的记忆里的味道,有一道必定是艾草香味。我不吃团子,但我喜欢吃艾米果,青绿色的艾米果是我端午节的最爱。五月的田野里,艾草遍地,随处可采摘,大人们采来了艾草,拿去捣烂成酱,和米粉一起搅和,揉成团子或丸子。淡绿色的丸子一个个放在蒸笼里,熟了之后,翠绿软糯。每一年端午,祖母都做一箩筐,捎给外地工作的儿子们,也给城里的亲戚朋友们留着来取。带着青草味的艾草团子是许多人青睐的美食,看来,对大自然的向往不止是眼睛的喜好,味蕾也有此中意。
青草味的乡村,那是遥远的儿时记忆,那些记忆里的人也已经与青草为伴了,长眠于青山之下。而那些青绿,一直扎根在我的生命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