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俊仁

第一次到梧林，让我感到震撼的，并不是那些样式众多的民宅，而是长在民宅里的参天古榕。早年到过梧林者都知道，梧林有两处“榕屋”，或曰“榕根宅”——一株长在蔡德鑨宅的前落，一株长在蔡德卫宅的后落。紧挨两宅的榕树根连着根、枝挽着枝，交融成为一体。按照时间推算，其实这两株榕树的生命还不足百岁，却长得这般巍峨壮观，这不能不说是个奇迹。

后来闻道梧林开发为旅游区，近日再次前往。临近梧林时，心里直犯嘀咕，生怕那两株老榕树被改造掉。车到梧林，我直奔“榕屋”。远远就看到那高耸的枝叶，我一阵窃喜，加快脚步。进入德鑨宅，房屋已修缮，但前落左畔特地空出，留给榕树，并佐以仿木水泥柱，强化榕干的承重。隔厝的德卫宅，不但原生态保存，还新修了一圈围栏加以保护，为了让游客能够尽揽榕根的全貌，脚下隔空架起钢化玻璃。我打心底钦服规划设计者的胸怀和气度，为各地游客留下原生的奇观，为海外侨亲延续永远的乡愁。

闽南的亚热带气候，最适合榕树的生长。榕树耐干旱，适渍涝，安贫瘠。随便溪边岸上、悬崖峭壁，甚至厝顶塔尖，都有它的身影。榕树甚至不需要土地，只要有阳光的所在，便可安身立命。梧林的这两处“榕屋”，就是一种美丽的替代。一颗榕籽，可能是落在屋顶，也可能是嵌入厅堂，渐渐地开枝散叶。然后抑是压垮房子，或是撑破屋顶，往高空攀升、向四周延伸，根本就没有什么障碍，能够阻止它的扩展。直到后来反客为主，取而代之，占地为王。最值得称道的是巨榕虬根——它们盘根错节，四处伸展，像倒扣的巨大水母，紧抓着四周的墙壁、整个厅堂的地面，水银泻地般地嵌入砖缝石隙，哪怕几根发丝宽的缝隙也不放过，它几乎要捏碎砖石，榨取地下的每一点水分。

古榕的这种生长过程，不正是早年出洋谋生的华人华侨的形象写照？福建“八山一水一分田”，恶劣的生存环境，迫使一代又一代闽人，驾舟下南洋，于是闽南地区的众多村落，出现了“十户九侨”的现象。而他们一旦抵达侨居国，忍辱负重、筚路蓝缕，不管条件如何艰难、无论工作多么繁重，凭着吃苦耐劳的毅力、坚韧不拔的意志，他们都有办法落地生根，并求得发展，最终取得成功——这与榕树的生存方式，何其相似！

究竟是植物的人格化，还是人类精气神的物化，成就了榕树独特的文学形象。于是在众多的文学作品中，榕树往往成为故乡的象征、母爱的情怀、游子的丰碑、乡愁的寄托。最为人们熟知的莫过于黄河浪《故乡的榕树》：“故乡的亲切的榕树啊，我是在你绿荫的怀抱中长大的，如果你有知觉，会知道我在这遥远的异乡怀念着你吗？如果你有思想，你会像慈母一样，思念我这漂泊天涯的游子吗？”出生在华侨家庭、两度出洋的蔡其矫先生，60多年前就断定：“我想再也没有其他植物，能像它那样，充分表现我故乡的性格。”蔡老的榕树，饱含了韧劲，充满着力量，也不乏慈爱，更有一种“把地上万物都一齐向高空举起”的气势及志向——这应是晋江精神的最佳诠释！

尽管经过连年战乱、社会更迭，但许多年以后，蔡德鑨、蔡德卫，或者他们的子孙，肯定回来过。看到参天巨榕占据了老屋旧房，他们应该不感到失落凄凉，而是看到另一种生命的形态，反而获得了一种力量，增加了底气。于是，他们决定顺其自然，任它发展壮大。此后，不论走了多久，无论走得多远，他们都会惦念故乡的榕树。

“梧林时光” 征文大赛

主题：展示梧林风采

醉享古村时光

主办：梧林传统村落

项目办

新塘街道办事处

晋江市文联

晋江经济报社

时间：2021年2月1日—

6月20日

邮箱：443552882@qq.com